红府的丫鬟小厮们已经开始筹备新年了。
红绸纸一卷卷地被裁剪出各种形状，各种糖果和蜜饯被一箱箱运往红府。
红老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都多出了几分笑意。
府上多添了丛也和陈皮两个孩子，比往年倒是更为热闹。
陈皮还好，二月红让他看什么他就干什么，也不主动说话，总之就是个没趣的。
丛也倒是对新年很是看重，每天经过了繁忙的学习之后，还能在整个红府上蹿下跳。
当然，他也时不时抓两把糖果蜜饯，与聊天群的各位共享新年的快乐与喜庆。
“丛也！”
“丛也！”
丛也仰靠在铺着棉花被的摇椅上。
正往嘴里抛着坚果。
冷不丁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喊声。
他目光顺着院子里的小路上看去。
霍仙姑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丛也！”
霍仙姑跑过来，把他拉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躲懒？”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呢！”
霍仙姑嘟着嘴巴，有些不满。
丛也站在她身边儿，稀奇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拜年了。”
霍仙姑说道。
前来拜年串门儿的不只有霍家，还有与红府进行商业往来的不少商户。
红府前厅热闹非凡，但都是一些大人之间的场面话。
霍仙姑一个小孩儿在其中也没有意思，就跑过来找丛也。
丛也跟霍仙姑凑一起点烟花玩儿，直到了夜幕降临，霍仙姑才被霍家人带回去。
时间最禁不住细数，不知不觉中，丛也房间里紫檀暗八仙立柜里的衣裳就穿不上了，新添置的长衫大小已经快和二月红差不多了。
1927年的夏天如约而至，十四的丛也身架欣长，身高已经抵达了二月红的嘴唇位置。
太阳像是一枚柠檬，在天空中闪烁着金黄色的余晖。
朱红色的房檐下，木质的摇椅轻轻晃动。
丛也躺在上面，怀里的昆仑妲己懒懒地翻了一个身。
一丝宛如棉絮般轻柔的女声落入了丛也的耳边。
“有人来了。”
院子里除了丛也和昆仑妲己，再无别人。
说话的人，自然也是昆仑妲己。
昆仑妲己是猪八戒送来的一只猫妖。
自命不凡，臭美异常，自命名为昆仑妲己。
然而直到现在都没有达到能够化形的境界。
她一身雪白的皮毛铅尘不染，绿幽幽的瞳孔像是嵌在金器上的翡翠。
丛也眼睛睁也不睁，就能猜到来人是谁。
脚步轻盈，步子小巧，走动间有裙裾摆动的风声。
“丛也。”
一双手骤然落在丛也的肩头。
丛也掀开眼皮，霍仙姑的笑脸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妲己喵呜一声，优雅地跃上了房梁，递给了丛也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没有理会猫妖的胡乱揣测，丛也松了松肩膀，不经意地让霍仙姑的手从他的肩上滑落。
“怎么了？”
丛也扶着把手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他比霍仙姑高了小半个头，看向她的时候，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莫名为一双凤眼添上了些温柔的意味。
霍仙姑盯着他的眼睛，顿了几秒钟才回答：
“你整天待在府里怎么一点儿也不觉得闷？”
“我们去梨园看看嘛！”
“今天不是有二爷的戏吗？”
“你自己师傅的戏你都不去看！”
“有你这么当徒弟的吗……”
她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在丛也的耳边响起，俨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丛也自动开启了屏蔽模式，摸了摸耳根。
从二月红十八岁开始，红老爷有意无意地开始让二月红接手红府的事业。
二月红也正式开始登台演出，成为了长沙城的名角。
丛也该学的课程都差不多学完了，他本来也应该去梨园里打下手，长长见识。
可他一直在二月红的耳边吹耳旁风偷懒，导致他学了一身的戏，直到现在为止，从未自己演出过一场。
陈皮每天倒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早出晚归，长沙城里也闯出了一些名头。
丛也闲着无聊，干脆答应了霍仙姑，去梨园看看。
说起来，这应该还是他第一次去梨园。
平时他都费劲千方百计地逃避去梨园，就怕被二月红逮上了戏台子。
从红府到梨园有一定的距离。
霍仙姑不肯坐汽车，也不愿意坐黄包车，非得拉着丛也和她顺便逛街。
丛也想了想很久不曾有这个闲工夫了，干脆也就应了霍仙姑。
长沙城这六年发展得很不错。
街道上人来人往，时不时还有一辆小汽车驶过。
丛也走在霍仙姑的身边，看她试戴着小摊位上的簪子。
丛也的目光从她手上的簪子上扫过，落在了霍仙姑略显兴奋的眼睛里。
这簪子成色一般，霍仙姑也就是图个新鲜。
丛也的目光四处晃荡，停在了一处点心铺。
点心铺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虽然看上去形容有些狼狈，可容貌和气质都不像是普通人。
“他有什么好看的？”
霍仙姑不知道何时没再看首饰了，目不转睛地顺着丛也的目光看过去，瘪了瘪嘴。
丛也收回视线，余光却还落在对方身上。
“他没什么好看，你最好看行了吧？”
丛也把银元抛给老板，把霍仙姑之前看了许久的簪子给买下来。
霍仙姑拿到簪子，朝着丛也露出笑容。
丛也给霍仙姑说了一声：“在这儿等会儿。”
没等霍仙姑回应，他朝着那个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霍仙姑嘟着嘴，不满地看着他的背影。
“桂花糕和桃花酥来一些。”
丛也和老板是老相识了。
他常来这家点心铺给群里的老神仙们打打牙祭，久而久之，老板就认识了他。
“哟！今儿只要桂花糕和桃花酥？”
老板一边笑着打趣，一边手脚麻利地给丛也包起来。
丛也和老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明天再来。”
老板不停地点头：“行，明儿好吃的全给你留着。”
丛也提着点心，递给了面前的男人。
凑近了看，这人看着像是和二月红差不多的年纪。
身高也差不多，只是身形比二月红更宽厚些。
丛也的动作让对方一怔，对方并没有抬手去接，反而是疑惑地看着丛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