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饭是越来越好了,百姓们都很期待。
“放饭了,大家拿好自己的碗。”
穿着围裙的矮个子伙夫戴着自制的口罩和手套,站在一口大锅前,拿着勺子准备分饭。
里面的人能起身的都拿着自己的木碗过来了,起不来的,就只有等最后身边的人帮忙打一份。
“真香啊,今日吃的什么啊,叔?”
“今日陛下特意吩咐,饭菜好得很。”
新来的伙夫不同前几日的官吏,打饭手也不抖,很是大方,直接打了满满一碗真材实料的肉汤。
第一个排队领饭的春芽期待的接过碗,小心翼翼的先端了回去,又来排队拿干粮。
“今天的汤真香,这里头居然还有肉片子呢!天呐,这个季节能吃到这么大块的肉,皇上也对咱们平民百姓也太好了!”
“是啊,我都忘记肉啥味了,没想到染上了疫症,还能尝到肉。”
每个人都大口大口的吃着,对于他们来说,就算是病着,也不会没胃口。
寻常人家,一年也不可能放开的吃上一回大肉,有这样的机会,就算是病着,也还是会努力的吃。
云冉教灶房炖的肉汤,是用没什么腥臊味的小乳猪,现在他们养的猪还不会阉掉,味道很重,
小乳猪切大片,配上味道清苦的野菜,加一些咸盐,看起来已经很寡淡的汤,在百姓眼里也是难得的美味。
毕竟就连咸盐,也是奢侈的。
味苦粗糙的粗盐买不起,质量好的细盐更是吃不到。
可这肉汤里的汤明显就是用的上等的细盐。
大家一边吃着,一边偷偷想着。
这些官员一定心里气死了。
他们一向只会压榨百姓,可皇上一来,粮草,被褥,物资,什么都从他们那儿出。
这次鼠疫,恐怕要把他们的库房都刮下一层肉来。
云冉看着这些脸上还红彤彤的,时不时咳嗽,面色不好的病人们都大口大口的吃着肉片,喝着野菜肉汤,满足的样子,
她也笑了出来。
回想起自己的上辈子,似乎成了顶级特工后,她什么都拥有了,却失去了快乐。
获得了一切的云冉,再也没办法轻易地获得快乐了。
明明什么都有了,可快乐却变得很难。
拥有的越是贫瘠,反而越容易获得快乐。
现在看着这些子民脸上的笑容,云冉似乎也被触动了。
她的内心,难得的获得了一些满足和欣慰。
她一个人在帐子四处看着,偶尔会有孤身一人的病的太严重的,她也会搭把手,帮病人喂药,喂饭。
经过云冉的教导,几乎所有官吏都积极的帮助起了病患,再也不视而不见了。
春芽守着喝过药后的娘,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
“娘,你说,我真的能上学堂吗。”
女人轻咳一声,摸了摸闺女的头,勉强的笑了笑。
其实她不相信的,可面对着春芽亮晶晶的眼神她也没忍心打击她。
“娘相信可以的,快睡吧。”
春芽听到了娘的承诺,开心的合上了眼,
喝完药后,她也没这么难受了。
等她沉沉睡着后,女人眼眶却湿润了。
她们未来的日子会怎样呢。
男人也死了,她们孤儿寡母,别说会在村里遭到排挤,上学堂。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还不知道。
......
“将军,咱们日夜兼程,终于到了,陛下,等着我们。”
一大群人马,趁着夜色,终于到了九江郡的城门口。
天色微亮的时候。
整个隔离营地里,就已经燃起了一阵炊烟。
最早一批负责熬药的官兵已经开了。
而病人们都还在沉睡。
“哈!”
云冉早就起来了,正在认真地练习轻功。
这是她来到古代后,必须要掌握的功夫,也是她唯一的弱点。
正当她练得入迷的时候,一阵慌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陛下,不好了,新发现了三百多人感染了鼠疫。”
云冉刚提起一口气,差点儿没哽在胸口。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云冉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滚开!你把我们尊敬的陛下怎么样了!!!!!”
一声雌雄莫辨的大喊出现,还扶着晕倒的云冉的小卒,居然腾空飞了起来。
元宝迈腾着小短腿,自告奋勇的冲了过来,本以为能接住晕倒的云冉。
没想到,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力气。
他直接抱住云冉,两个人一起往地上栽了下去。
“小心!”
常远在紧急时刻,一把冲了过来,伸长了双手,就要要去接。
这一下子,直接把抱着陛下的元宝接了个满怀。
三个人以奇怪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后面跟着冲过来的军队都傻眼了。
这是他们能免费看的画面吗。
常将军居然温柔如水的抱着元宝公公。
而元宝公公怀里,是不省人事的陛下。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这倒霉的小卒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一拥而上的强壮汉子们推倒在了地上。
此刻他是左右为男。
小卒刚睁开眼,就吓得又晕了过去。
实在是现在的场面不适合睁开眼睛。
不要命啦!
一睁眼,就看到这么多肌肉男人。
……
云冉就这样,以十分狼狈的姿势靠在元宝怀里,
被常远抱着元宝进了帐子。
路过新的隔离营的时候,一双熟悉的眼神看向了她。
人群里,都是咳嗽的不停吐血的感染者。
其中倒在角落,面色潮红,眉眼清冽的男人,居然是迟砚舟。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是,皇上?
他怎么出现在疫区了。
还被一个魁梧的汉子抱着。
一定是看错了。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看不到人了。
......
“陛下,您没事吧。”
云冉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满脸通红,手臂吊着夹板的元宝。
“元宝,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手还脱臼了,朕怎么倒下了。”
说起这个,元宝就来气。
他愤愤然的开口。
“陛下!我一来,就看到一个无名小卒把你气晕了过去,您差点儿就要摔倒!”
“所以你英雄了一把,冲过来把朕扶住了?”
元宝有些羞愧,
“陛下,奴才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奴才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最后?”
“最后,是常将军抱着骨折的奴才,奴才抱着陛下,会的帐篷。”
“呵呵...”
云冉一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这样毁掉了,只能强颜欢笑的安慰说了句,
“元宝,你这么体贴,不要命了啊。”
元宝听到这话,美滋滋的笑出了声。
“哪有,陛下就是我元宝的天,就算陛下掉进了粪坑!元宝也会舍身跳下去把您捞上来的。”
云冉:......
“你真会比喻啊元宝,说得很好,下次不要说了。”
云冉有些不祥的预感。
有些话,就不能说出来。
否则,很容易成真。
大军带着物资前来后,云冉果然轻松了不少。
太医们拿着她亲手写的药方,带着当地的大夫前去问诊,开药。
而云冉,则在帐子里安排接下来的诸多事宜。
“元宝,传朕的旨意,拨银万两,在各地都成立一个太医署,但凡是到了疫病流行的季节,就向百姓免费发放对应的抗疫药汤,一切开销由朝廷负责。”
元宝准备去传旨令了,云冉又记下了回宫后需要成立的部门,
【大燕药局】
实在是现在的百姓买药,看病困难。
不同的私家药铺收费高昂,明明只是一点小毛病,穷人百姓们却会因此丧命。
云冉要成立的这个药房就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医保卡定点药房一样。
既然百姓们纳税,只要拿着户籍,证明自己是大燕子民,就能来药房抓药,看简单的小病症。
建立大燕药局这件事,需要花费很多税银,目前看起来,也对朝廷没有任何好处。
虽然随行的官员都表示不理解,
可他们看着疫区里,这些口吐鲜血,瘦骨嶙峋的百姓们,又看了看自己,锦衣玉食,身材浑圆,满肚子油水的样子。
也不敢说什么反对言论了。
现在他们不在长安,没有敢和陛下做对抗的户部尚书王大人,和吏部尚书秦大人在,还是乖巧些。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免得被陛下记录在他的记仇小本上....
官员们刚到这儿,就统统被云冉派去干活了。
只有常远,头铁的来了云冉的帐子里。
一进来,就跪下了。
“陛下,常远接您回宫!”
回宫?
云冉正在写字的毛笔顿了一下,抬起头来,
“常远,这九江鼠疫如此严重,朕的百姓,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叫朕如何放的下心回宫?”
“可是,可是马上就要大年了,宫中需要您啊陛下。”
“年节在哪儿不能过!朕的百姓们好起来才是重要的事,大不了,今年朕就留在九江过年!”
“可,可每年的宫宴,这...”
常远目瞪口呆。
哪有过年 ,皇上不在宫中的,没有这个说法啊。
虽然他们燕赤是小国,不需要接受其他国家的供奉,可每年还是会有繁复的礼节,祭拜。
若是陛下真的不回去,江老大人知道了,还不得晕过去啊。
他还在眼巴巴的筹备着年节,打算月底,帮礼部也上上业绩呢。
“于情于理,这都不合适啊,陛下,请您三思。”
云冉还没开口,一众臣子和将士们居然也都围到了账外,一同单膝跪下了,大家齐声说道,
“陛下,请您三思啊!”
他们可是受了朝堂所有同僚的托付,一定要把陛下带离这个危险之地,必须要平安回京才是。
云冉的路被大家堵死,她根本出不去,无论往哪儿走,都有人冒死挡住她的去路。
“你们敢拦着朕,是谁给你们的勇气?”
众人吞了口唾沫,互相看了一眼,斟酌了一下,异口同声的说道,
“常将军给的。”
常远:?
面对云冉的锋利眼神,常远后退两步,抱住了自己。
“你们干甚?!你们不要乱说啊,陛下,臣只代表自己啊!”
正当大家尴尬一笑时,那个一开始被常远踹飞的小卒又忍痛跑过来了。
“皇上,新来的患者太多,人手不够了。”
云冉立刻找到了离开的借口。
“快让开!朕要去救灾!”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云冉就成功施展了自己苦练已久的轻功,直接飞走了。
只留下了一堆大眼瞪小眼的臣子和小兵。
……
陛下这是做什么?
“唉,诸位先去帮忙吧,我在找机会劝他。”
常远背着手,走远了。
灾区,又新搭建了好几十个帐篷,
云冉正端着一碗熬好的药汤,去喂那些,孤身一人起不来身的患者。
这个重症帐子里,只有两个病患在。
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姑娘正靠在角落,大口大口的喝着苦涩的汤药。
云冉温柔的一口一口喂着她。
小姑娘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她是东街口流浪了许久的小乞儿,还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苦涩的汤药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她看着眼前动作温柔的大哥哥,天真的问了一句,
“大哥哥,你人真好,秋儿长大了,能做哥哥的小妾吗,秋儿什么都会做。”
云冉无奈的笑了笑,用帕子擦干净面前小姑娘的脸蛋子。
她看了一眼,这里好像也没有别人,于是信口开河道,
“不行哦,不是你不好,秋儿,是哥哥以后不会娶姑娘的。”
“为什么?”
秋儿不理解,男子不都要娶妻的吗。
“因为哥哥不喜欢姑娘,哥哥喜欢男子。”
“咳咳,咳咳咳。”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云冉这才发现,帐子里怎么还有一个人。
她喂完秋儿汤药,就放下了帕子,走过去一看。
角落里躺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他好像昏过去了。
“这个人没有家人吗,怎么没人管他。”
云冉问秋儿,
“你见过他的家人吗,秋儿。”
“没有,这个人一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这样啊。”
这男子还挺懂防范意识,除了一双眼睛以外,他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可看样子,他已经很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