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以往去哪家做些活计，还得等工期结束了才发工钱，这儿居然每日一结，根本不怕讨薪困难的事发生。”
“是啊，征劳役抵税，还发工钱，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儿。”
大家都应和着，心头一片火热。
毕竟每年，成年男子都是有一个月左右的义务去给国家服役的。
不去，就得交更赋，这还是只税收的其中一成而已。
寻常百姓都是没什么地位的。
但凡是给富家老爷，酒楼掌柜的打工，都有一定几率会被克扣工钱，甚至直接不给。
大多时候都状告无门。
辛苦许久，还都是白干。
云冉的条件，简直狠狠击中了百姓们的心。
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头上还包着头巾的村民扬头问道，
“这位官老爷，请问在这儿干活，真的能抵税？所有税都抵？”
胖官差鼻子一哼，亮出来官府的文书，
“看见没有，这可是盖章的文书，这件事，板上钉钉，我还有胆假传圣旨不成？”
他拧嘴一笑，接着说道，
“一会儿选上的，但凡干满一个月的，就能按人头抵扣今年的税银！田税，更税，人头税都算在内。只要干满两个月，今年你一人的税收可就统统抵完了，一分不用交，干不满一个月的，可就抵扣不了了，不过！”他又提高了声音，
“就算干不满，工钱也照发，皇上心记百姓，特意下旨，干这活计的所有人，统统包吃，一日两餐，都免费！吃饱为止！”
“真的？能让俺吃饱，不要工钱都行！”人群中穿的破破烂烂的一个小年轻花子大声喊道。
其他人一听，生怕活儿都被这些不要工钱的抢了去，赶紧大声喊道，
“我也不要工钱！能抵税能吃饭就行！”
声音此起彼伏，小花急了。
这么多青壮年男人不要工钱，还能干活，那他们不会，就不要女子了吧。
迟砚舟倒是围观了一阵，没有跟着喊。
不要工钱就干活？
虽然能抵赋税，但他就孤身一人，虽然自己已经成年了，人头税一年，也就上交一百二十文。
他家中没奴仆，也不需要交那份。
他没田，也不用交田税。
义务劳役，去就是了，力气多的是，这么看下来，他的税本就不多。
没有工钱他可不去，那不是纯纯棒槌嘛。
“好了，肃静！不要工钱可不行。”胖官差说到这儿，有些不情不愿的。
“上面派了人每日监督发工钱，若是少给了谁，漏了谁，你官爷头上这顶帽子就不要想要了，所以别想着害我！”
还有这种事？
百姓们就差当场笑出声了。
这下，人群中有些想偷奸耍滑，贿赂贿赂官差不去干活挂个名的混混，就得掂量一下了。
“好了，接下来所有人排好队，在这个甲字摊位面前登记，乙字，丁字两个摊位前报名，举着牌子等着工头来挑你吧。”
这是云冉的吩咐，虽然官差也不明白是何意，但龙鳞卫在人群中盯着呢，他们不敢多话。
“等一下！官爷，为何女子也来报名？！”
“是啊，她们来凑什么热闹！”
有些男人开始不满了，虽然人群中，女人几乎少得可怜。
小花和她娘这才发现，来的女人，除了她们，就还有几个城西头的寡妇和孤女小流浪，
还有一个打扮有些妖艳的女子，除此之外，就没别的女人了。
卖菜的大娘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里几乎全是男人，怕邻居看到了，会说闲话，最终还是离开了。
“女人凭什么不行！皇上都说行！你敢公然违背圣旨？”
说这话的人，真是大胆。
一下，就吸引了所有男人的仇视目光。
小花和娘也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那个打扮有些妖艳的女子。
刚刚嚷嚷的最凶的街头小混混李二炮嗤笑一声，
“这不是柔娘嘛，不好好在你的花楼里接客，来这儿凑什么热闹？听哥的，快回去，要是想我了，晚上哥哥来看你，口不用这么急。”
李二炮满口污言秽语，一旁的男人都哄笑出声。
小花也有些紧张，
她看着那个被围在人群中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女子。
想说些什么，却又张不开嘴。
柔娘丝毫不惧，插着腰就回骂。
“呸！你这坨新鲜的狗屎不在粪坑，好好地偏要跑来大街上来熏人，你姑奶奶早就赎身了，老娘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得着？”
柔娘嘴也厉害，一句话就喷了回去。
大家自然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哄堂大笑。
李二炮脸色铁青，捏紧了拳头。
“官差老爷，她这个小身板，只会在男人身下使力，这儿的活，会干个屁！”
李二炮开始煽风点火告状了。
胖官差也有些不屑，虽然上头吩咐了，女子也要一视同仁。
但他收不收，皇上还能出宫亲自来检查么？
女人，他自然是不要的。
耽误了工期，挨骂的可是他。
“行了，这么弱的，不要。”胖官差转身就要离开，身后，还一脸厉害的柔娘听完，当时就愣在那儿了。
半晌，她有些红了眼眶，脸上厉害的神色也没了，只是一句话没说，挤过人堆，转身走了。
她离开了那热闹的人群。
我真是可笑。
柔娘呆呆的想着。
她本以为自己前日终于攒够了赎身钱，脱离了这个待了十年的恶魔窟，能靠自己赚银子，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了。
别人看不起她，她要看得起自己。
本以为是当今圣上，是千古名君，被她遇上了。
以为这世道，终于能给女子一条活路了。
没想到，都是妄想罢了。
哪有这么多光明呢。
柔娘浑身上下，交完赎身钱，就只剩一只金钗了。
这只金钗，她今日已经当了，租了个小院住着，打算来这儿做活。
毕竟皇上要招人这件事，已经传了有一阵了，只是一直没有旨意下来。
但柔娘依旧，把这当做她能离开青楼后，不靠卖身，维持生计的唯一救命稻草。
今日旨意是下来了，可她却早早地失去了这唯一的机会。
没有银子，只有个空房子，为了活着，柔娘又得去做皮肉生意，才能混口饭吃了。
“没想到离开了那里，我却依旧还在泥潭。”
柔娘是被卖进青楼的，她痛恨那里，却除了卖身，什么也不会。
楼里的妈妈经营的，是最低端的场子。
她心黑，就怕姑娘们会的太多，各个攒够了钱就想走。
所以什么技能都不教，就教如何伺候人。
买来的小丫头就做粗活，当牛当马使唤，年纪大些了，就开始接客。
这么多年，她是唯一一个，离开那里的。
即使她什么也不会。
现在，这一切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柔娘失魂落魄的走着，甚至没注意自己撞到了人。
“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