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再不出发就晚了。”
一个穿着古装的老嬷嬷一脸急切的催促道。
唇上的口脂殷红似血。
粗哑的声音高亢尖锐,异常刺耳。
一群丫鬟脚步匆匆,有条不紊的给床上的少年梳洗打扮着。
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剑眉入鬓,睫毛浓密纤长,肌肤白皙。
一身素衣清冷俊美,换上红衣之后容颜昳丽。
此刻,因为被灌了药,手脚无力的任由丫鬟们拾掇着。
“老爷,慎儿这样,这...真的好吗?”
一个身着华丽衣服的妇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屋中响起,声音柔柔弱弱的。
“有什么不好的,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能嫁给煜王那是他的荣幸,这可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是皇恩,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激情澎湃的道。
“老爷说的极是,老爷说的极是,是妾身想岔了。”
美妇温温柔柔的附和道。
美妇用丝帕沾了沾眼角,满脸笑容道:“恭喜老爷,慎儿嫁给煜王,老爷您就是皇亲国戚了。”
顿了顿,又语气欣喜的补充了一句,“以后,王大人怕是再也不敢难为老爷您了。”
“哈哈哈,媚儿说的是。”沈尚朗笑道。
沈慎只感觉眼皮似有千斤重,任凭他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身上也软绵无力。
他用尽全力想要睁眼起身,身体却无任何反应。
只觉得身周嘈嘈嚷嚷声一片,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隔着很远,听不真切。
迷迷糊糊中,又睡了过去。
就这样,沈慎手脚无力的被丫鬟搀扶着送进了煜王爷的花轿。
花轿是八抬红木大轿,皇家御制,王爷规格,豪华气派。
轿门和轿窗都覆着大红的绸布。
这一场迎亲,与寻常的迎亲有所不同。
并没有骑着高头大马,戴着大红喜花的新郎前来迎亲。
此时,前来迎娶王妃的煜王爷,正一袭红色喜服坐于花轿之中。
这也是有史以来头一朝了。
不过,围观的群众并不觉着奇怪,反而是你一言我一句的感慨着皇恩浩荡,陛下仁爱。
李文煜,皇朝五皇子,也是今日前来沈尚书府里迎亲的新郎。
在战场上被亲信下属背叛偷袭伤了腿,据传因为伤势太重,外加药材匮乏落下了残疾。
班师回朝之后,皇上怜惜,特命钦天监容国师在文武百官的子嗣之中,挑选适龄之人赐婚。
钦天监容国师一番运作之后,最终选中了沈尚书家的二公子沈慎。
按照容国师的原话来说,“两人佳缘天成,实乃天作之合,命定夫妻,旁人拆散不得。”
皇上得知之后,龙颜大悦,当即下旨三日后完婚。
成就一段旷世奇缘。
此外,特准煜王乘坐花轿迎亲。
与此同时,派遣宫中庆殿主事王管事前往煜王府全力安排布置一切成亲事宜。
皇恩浩荡。
因着是容国师测算选出的天定姻缘,又是陛下亲自赐的旨,原本觉得煜王迎娶男王妃不妥的朝臣们纷纷闭了嘴。
百姓们更是真心实意的祝福起两人来。
煜王常年驻扎边境,戎马十年,守护江山社稷,在百姓们心中的威望很高。
尤其是在得知煜王受伤落下残疾之后,百姓们除了惋惜之外,心中对煜王也愈发敬重有加。
哪里会想得到,陛下看似处处为着煜王考虑的赐婚安排,实则饱含敲打打压之意。
更不知他们对陛下厚待煜王的盛赞听在李文煜的耳中,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不过,不论皇上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对于李文煜来说,都是皇恩,不得不听。
他虽心里不忿,却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遵从皇上的旨意,任凭庆殿主事的安排。
未曾生出过什么忤逆拒婚的念头。
左右,他并没有心仪之人,也不曾对陛下赐婚给他的王妃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饶是如此,在他得知赐给他的是一位男王妃的时候,他依然是怔愣了许久。
对于他这个即将迎娶入府的男王妃,他也私下派人调查过了。
据说跟个大家闺秀似的,鲜少出府,人也是唯唯诺诺的。
说他没有什么才华,都是往客气了说的。
也不知钦天监容国师口中所谓的天命姻缘是怎么个算法。
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当真赐婚这么个人给他。
“也许只是想打压他罢了。”李文煜心如死灰的想。
想到这里,李文煜不由回忆起了往事。
李文煜的母亲是陪同百里皇妃进宫的婢女,名唤小蓝,是在一次皇上喝醉之后意外有的他。
将军府小姐百里芷,本是个活泼俏丽的姑娘,天真浪漫,对百里老将军手下的一个参将芳心暗许。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表明心迹,就被一纸圣旨强行招进了宫。
得知小蓝的遭遇,念在她多年尽心服侍的份上,百里芷出面保了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李文煜这才得以出生,而他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小宫女在生下他之后便撒手人寰了。
百里芷带走了年幼的李文煜,养到了自己的宫中,交给照顾二皇子李文宸的宫人们一起照看。
起先几年还好,吃穿用度跟兄长二皇子差不多,二皇子也很维护他。
可是在他六岁的时候,百里芷皇妃病故,二皇子被他外祖父百里老将军接走后,他便一个人在偌大的后宫,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二皇子也求过百里老将军带李文煜一起走,可是李文煜再不受宠也是皇子。
能带走李文宸也是百里老将军舍弃将军之位,舍下老脸求来的,对带走李文煜他真的是无能为力。
只能嘱咐将军府随百里芷入宫的老人帮忙,力所能及的照看一二,也只是能偶尔偷偷送点吃的给他罢了。
对于皇上,李文煜的感情是复杂的。
小的时候,他也真心渴求过父爱。
可惜,天家无情,寻常百姓之家唾手可得的父爱,在皇家,注定只是奢求。
经此一事,父子亲缘,他已经彻底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