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时我在学校的广播总是听一首歌,每次听到副歌部分都不由自主的心情激荡。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这首歌是华晨宇的《微光》。‘就让我是一道微光,能让你拥有灿烂的锋芒…’从此以后,每次在网吧玩联盟,必听此歌。
紧张刺激的中考加试终于到来了,天气并不是很好,上午去二高考体育,下午在一中考理化生试验。
那天早上,一行人排着整齐的步伐,有说有笑的来到二高的操场。妈妈特意为我准备了巧克力,嘱咐我在考试之前吃掉,更有夸张的同学甚至喝起了葡萄糖。
身高体重:严重不成比例。肺活量:还没女生的高。跳远:监考人员直接笑着说他5岁的儿子都比我跳的远。每测试一项,我心里的绝望就堆积了一分。最后一项跑步,我本来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底,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刚开始,满怀斗志的跑了两步,然后就越来越累,越来越跑不动,甚至罗文都颠三倒四地超过了我。有女生在一旁给我加油,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胸,低头看了一眼,正晃的厉害…一股强大的自卑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反正在规定时间内跑完已经没有了希望,还跑什么呢?我垂头丧气地停止跑步,走在路道上,是这次体育考试唯一一个走着完成一千米的人。
回程的路上,同学们都欢天喜地,宛如过年。只有我一个人低着头,闷闷不乐,手一摸兜,妈妈给的那块巧了克力早就化了。班主任从背后拍了我一把,小声地说:“陈瑞啊,赶紧让你的父母找人吧,体育可以改成绩!”
找人有用吗?我这成绩,不改也罢,体育影响不了什么…
下午理化生实验,从十二组实验里随机选了一组,我自认为做的还可以。做完后交给身边的监考老师检查、监考老师大笔一挥:“满分,30!”
我第一个走出考场,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我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成绩了,实际上还是很在乎的。满分!不枉我对理化生实验付出的巨大努力。
我蹦蹦跳跳地准备走回教室,有位女同学在身后问我:“陈瑞,你考多少?“30,你呢? ”“29,我的天哪!我连那实验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把铁丝往那杯什么水里一扔,他就给我29分!”
还有…这种操作?我辛苦了这么久的理化生试验,才让我比她多考了1分?聚集的同学越来越多,百分之七十的人都考了30分,就连啥都不会的罗文也考了25。我愤怒地撞了一下墙壁,早知如此,当初干脆一点也不努力了!后来才听说理化生实验在本校考,有特殊照顾,
晚自习开始之前,班主任提前坐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串长长的纸条。
有眼尖的同学立即发现了那是体育考试成绩,一群人赶紧挨个去问。
我听到的最低分也是罗文的39,听说体育弃考的也有及格分30,再从理化生实验的照顾情况来看,我认为自己最低也得有个40分左右。
我哆哆嗦嗦,待所有人都问完后,最后一个走向班主任。“老师,我体育考多少分?”
班主任看了我一眼,甚至不需要翻手里的纸条,“陈瑞啊,你的体育只考了19分!”
‘轰’的一声惊雷炸响,宛如晴天霹雳。凭什么到别人不用功的、不会的就是特殊照顾,一轮到我就是实事求是?我恨自己没有能力,去推翻这狗屁的黑暗制度。我不服,我他妈的不服!
我趴在桌子上,比吃了一斤苍蝇还难受。最后还是想通了:多这点分,少这点分对我来说有区别吗?反正我连六高也不一定考上!考不上六高,初中毕业后要怎么办呢?不上学,去走入传说中的‘黑暗社会’吗?不可能的,总会有学上的,不至于走到如此绝境.
晚自习放学,我去找陈正源,想问问他关于考试成绩的事。没想到他直接又给了我一个惊天大雷,“我爸妈让我留了一级,我现在在8年级7班,今天刚搬过去。”
刚认识时,我幻想我俩能一起去二高,继续做朋友。后来二高无望,我们想着一起去六高。我俩的成绩一直都是半斤八两,九年级之前我稍好一些,九年级后,我退步,他也退步。
现在他要留级了,我眼看着连六高都考不上,这还让人咋话啊?他拉着我在操场上走了一会儿,告诉我他要做一个全新的陈正源,从新开始,立志每天晚上跑步减肥,好好学习,不留遗憾。我能说什么呢?眼看中考还有两个月,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要好好努力,转身走了…
【2016年9月11日,我于夜晚10点25分来到了二高门前,脑子里想的唯有一句话而已:如果
当初我再努力一点,会不会就能考上眼前的学校?
近几天的雨总是停停下下,像今晚雨又莫名其妙地停了,只留下大片湿漉漉的水泥地,像刚发生过惨案却来不及处理。
二高放学的时间要晚一些,10点半放学。这里挤满了等着接孩子的家长,有开车的,骑电动车的,也有步行的。小吃摊摊主都忙着整理东西,准备一迎接大生意。
这里实在是太挤了,不断的有人来来往往,有意或无意的与我来个‘亲密接触。’我原本的想法是来这里吹吹风、面对二高的校门思考些什么,给自己一点动力,看这嘈杂的情形恐怕是难以如愿了。
于是我把车子停在路边,以一种近乎勇者的姿态向校门口走去。这段路程并不轻松,因为这个坡度实在是太长了,在距离学校大门200米的地方突然形成一个长坡,整个学校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抬起来了一样。
我喘着气一步步往上走,在距离大门10米的地方冒出来一条警界线,看来二高放学的场景足以和案发现场相比较,实为壮观。
铃声响了,学校瞬间沸腾,我转身离去,没有片刻的停留。周围的家长一拥而上,纷纷从我身边穿过。奇怪的是,在如此残酷的空间中,竟没有一个人撞到我,仿佛我是透明的一样。他们嘴里说着些稀奇古怪的话,听不清,千百句连在一起显得相当杂乱无章。
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逆行者,’我喜欢这种打破常规的感觉。我边轻蔑地笑着边抬头仰望天空。今晚的夜空还算不错,天空中有一片浓稠的黑,不知道能不能化得开。我被吸入这片墨中,嗅着墨香,回忆起一年多前爸爸带我来这里的场景…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在16岁之前,明媚的阳光总是那么的多。可现如今它们仿佛突然消失了,变得越来越少。偶尔有的话也只会让我觉得闷热与烦燥,而不像之前那般明亮单纯。
那天是周六,爸爸像往常一样,早上7点钟就把我喊醒。他一般会站在门外盯着我看一会儿,确定我正缩成一团躺在被窝里。他会温和地说一句:“还不起来呀?”声音大小刚刚好,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句感叹,能把我喊醒最好,喊不醒也无所谓。
但我可能天生对他的声音格外敏感,每当听见这句话便会迅速醒来,下意识地接一句:“嗯?”
“起来看看书,学习。还有多长远不考试咩!”“嗯”我发誓再眯10分钟一定起床。
“快点起来,还睡回去了!” “哦!”我猛的坐起,眼睛比被502胶粘住还密合。
“连眼睛都睁不开吗?”“嗯…嗯…嗯…” 直到看我睁开眼睛,侧身下床要穿拖鞋,他才会转身闪进自己的房间。
只要他在家里,几乎每个周末或放假的早晨都要过一遍这道流程,无一例外。
然而那天早上,直到我把拖鞋穿上,他仍没有转身离去。我迷迷糊糊地朝他看了一眼,十分好奇他为什么不走。这眼皮就重的离谱,困死个人了!
我又不耐烦地瞄了他一眼,他站在我房间外面,手里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广告纸。他侧着身子,脸朝着我这边,另一半身子却更靠近对面他的房间。他的房间临近阳台,从阳台射进来的晨光穿过他房间的窗户,直直射向他的半边肩膀,连带着把他的头发与半边脸也染上了太阳的颜色。
他双眼微微泛江,眼睛里有很明显的黑色肉瘤。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但大概不是什么健康的东西。他身体站的笔直,头发喷过定型水,始终不忘保持一个精神的父亲形象。我有些突兀的想起他穿白大褂时的样子,他是一个天生的型男。
“等一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呗,你先洗个脸。”他很少用这种肯定的语气和我讲话,大概是10岁以后吧,他做什么决定时一般都会客气地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比如‘你想不想’‘你要不要’‘一会去某个地方怎么样?’尽管懂的都懂这是假话,但我能隐隐感觉到一种特殊的感觉,不确定那是什么,也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不如说这一切在我看来都是一种徒劳,我知道我有一个不错的爸爸,他怎样对我,好像没那么重要。
我艰难的洗漱完华,吃过姥姥做的早饭,还没穿好袜子,爸爸已经在换鞋了。我又看见了他每次穿鞋都要做的事情——用鞋尖在地面上磕几下。一般是两下,有时也会是3下。他拿着自行车钥匙,叮嘱我别忘了带自己的自行车钥匙,头也不回地率失下楼了。
我骑着自己上学时骑的那辆咖啡色大号自行车,爸爸则骑着我淘汰掉的‘阳光女孩’。那可怜的小车现在看起来依旧又小又破,我提议我们互相换一下车骑,被爸爸高冷的拒绝了。
爸爸在前面骑着自行车,我在后面紧张地跟着。我没问他目的地是哪里,反正去哪里都一样,肯定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好地方。
爸爸骑车的动作有些略显夸张,也许是车子太小了,但我明明记得车子刚买回来时他骑的好像没那么费力啊!此时的他弓着腰,狠狠地踩一下左边的脚踏板,身体会剧烈地向左边倾斜一下,我十分担心他会掉下来,但实际上我对此是无能为力的。接着右边再来一套相同的动作,他的车子始终不能保持底线行驶,给人歪歪扭扭的感觉。当他好不容易想直起身子时,车子仿佛瞬间失去平衡,扭的幅度更大了。
我在后面边盯着他的背影边轻而易举地操控着车子,顺带还把左手插兜里。
暗自想着骑自行车何需如此费力? 20分钟后,在我还没从我们一言未发地穿过我学校的惊愕中缓过神来,爸爸已经停下了脚步,单腿将自行车稳住,目视前方。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我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总之他还是用那种不咸不淡的语气缓缓开口:“估计二高不让进,咱就在这看看吧,今天我说的话,你可能要记一辈子!”那一刻阳光晒的我焦躁不安,我皱着眉头,对他的话感到嗤之以鼻;我那时还不到15岁,哪里会去想什么‘一辈子’?
“你不要以为考高中是闹着玩的事,它关系到你的一辈子!如果你没考好,你以后的人生将截然不同。上二高或上六高,这不是简单的两所学校,而是两种命运。我今天说的话你现在可能不理解,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也许你一辈子都会记得。”
我只是木然地点着头,不停地用衣领擦着脖子上的汗,爸爸越来越可笑了,真的……】
中午,妈妈正在厨房里切菜,聊到我的体育成绩,她又把大骂了一顿:“我看你是没希望考上高中了!”“考六高怎么样?”“可以啊,那是我的母校。但是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中考连300分都考不到…”我捂着耳朵,跑到卧室里躲了起来。
尽管中考的脚步越来越近,但我反倒玩的越来越疯狂,对于通过正经中考上高中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学校要求购买复习资料,七科,一共是两百二十元。尽管心里明知买了也没用,但又怎么可能不买呢?我问家里要了钱,刚准备交钱,孙啸林找到了我:“学校让买资料你买吗?”“买,为啥不买?”他拧着眉头,犹犹豫豫的样子。“我不想买,买了也没啥鸟用,有这钱不如去上网,买东西吃。”这事说到我心坎里了,可是不买没法向老师和文交差啊!
他眼睛一转,突然想起了老本行:“哎,你说咱偷他们的不就行了吗?一共7本,咱一个同学偷一本,偷7个人的,这笔钱不就省下来了?”我拍手称赞,这真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好计划。
于是我俩起着晚自习之前,班里的同学大部分都去吃饭的空当,假装闲的没事在班里晃悠。趁没人注意,赶紧走到最后一排,从那群不学习的坏孩子的书夹里拽一本资料,吹着口哨,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10分钟之内,顺利的拿完了7科资料。陈龙的我特意拿了3本,让这王八蛋没事老欺负我!书都是崭新的,还没来得及写名,我赶紧写上名字,做好记号,这书它就姓陈啦!
不知道这群坏孩子抽哪门子的疯,平时新发的书一学期也不见得翻一次,这次集体得了失心病,没命的四处寻找。陈龙穿来窜去把我的桌面,抽屉翻了个遍。“干嘛?”我假装疑惑不解地问。“看到我的资料了不?”我猜他也早就知道我的手脚不太干净。“啥子资料?我自己的都不做还拿你的?”
“也是。”他悻悻地走了,罗文也跟在他身后可怜巴巴地寻找,我拿了罗文两本。听说他们报告了班主任,但当天晚上班主任并没有处理这件事情。
直到第二天下午,班主任突然叫我和孙啸林出去,我俩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大事不妙。班主任只说了一句:“跟我来!”便急匆匆地往前走,我俩赶紧跟上。
“我问你俩,学校要求买的资料你俩买了吗?”“买啦,老师要不我拿来你看看?”孙啸林转身欲往回转,我在心里暗骂他是个傻瓜,这反应也太激动了。
“这倒不用,我听那卖书的说没有你俩的名字呀?每一个学生交钱他都要记一个名字。”糟糕,把这茬给忘了!
“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交钱记不记名字,反正我把钱给他,他问了我一句。我说我是九八班的孙啸林,抱起书就走了,没注意那么多。”他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
“我也一样,我当时买的时候有个朋友看见了,他可以作证!”看来只好委屈陈正源撒个谎了。
班主任一直带我俩走到学校后门,一个堆满资料书的三轮车上坐着一个女人。幸亏班主任没问我俩卖书人的性别,不然肯定露馅。
班主任认真核对了一遍名单,理所当然的没找到我俩的名字。
“你放心,凡是交钱的我一个不少,都记上了。”那卖书的女人说道。
“咋这么巧呢?这两个学生说交钱了,但是没名字,关键是两个还都是我班的。”班主任斜眼望着我俩,让人搞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资料书就在我位子上,老师不信可以跟我回去看看。”“孙啸林讲的义正言辞,仿佛他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手中的资料是咋来的!”
“肯定是买来的,不信老师去调监控。我不可能干那种死妈缺德的事!”这家化,还真是谁都敢咒!
班主任挥手让我俩回班,没再提过此事。而那群坏孩子,多两本少两本资料,重要吗?
5月份的一个中午,我和弟弟在心语网吧上网。还有15分钟就要上课,我们新开的一局游戏20分钟之内肯定打不完。
“怎么办?要不挂机吧!”弟弟问我,起身欲走。“我第一节是英语课,不去也没事。”我想起了那个从不多管闲事的矮个子英语老师。
“我第一节也是英语,我有点怕…” “这一局打完呗!”我的游戏瘾已经上来了如果弟弟挂机去上课,这局必输,我可不想让他走。“行,那就这局打完吧!”
没想到一局游戏打了这么长时间,待游戏打完时,第一节已接近下课,关键是游戏还打输了!两个人淋着雨,赶紧往学校跑去。跑到学校时刚好第一节下课,我非常自然的混进班里,就如同什么也不曾发生过那样。
晚自习结束回家,妈妈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一个消息:“你弟上网被他老师逮住了,老师要开除他!”我心里震了一下,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这小子不会把我出卖了吧?’但我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咋知道的?
“今天晚上你小姨,姨夫和你弟来咱家吃饭,老师电话打你小姨手机上,说你弟下午第一节课直接没上。你姨夫气的要死,当我们的面把你弟打了一顿,扇他大耳把子,吓死人了!”看妈妈的反应,弟弟应该没把我供出来,好够义气的弟弟!
隔天中午,我赶紧问这件事的后续情况,妈妈告诉我弟弟因为这件事留了一级,现在上七年级。
“怎么会留级?”我大吃一惊,“他老师说这小孩太恶劣,管不了他,不留级就开除!”按照我对弟弟的了解,哪怕留级他也绝不会好好学习。所以留级对他而言只是白白浪费一年青春时光。我羞红了脸,连饭都吃不下去,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昨天我坚持要打完那一盘游戏,弟弟现在应该安安全全地也在家里坐着。平时上网,弟弟经常主动请我,尽管名义上是弟弟,却更像是一个哥哥。昨天听闻他出事,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何明哲保身。我要如何做,才能弥补弟弟那失去的一年?
夏天的中午太热,我连午觉都懒得睡,在家一吃完饭长借口去教室学习,实则溜到网吧上网。每次进网吧之前,我都先把自行车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再站在墙后默默环顾四周近一分钟,确定没有危险后急忙钻进网吧。
一天中午,在网吧里竟遇到了弟弟,我想起上次的事情,惭愧的连招呼都不好意思打。“老陈,幸亏遇见你了,你能里还有钱不?搞5块,我一个同学缺点钱。”
“哦、哦,有!”我赶紧从兜里找出10块钱子给他。“看我哥多大方,要5块给10块。”他怎么能这样说?他哪次请我上网也不止5块!
我放弃了晚饭钱,买了两瓶饮料,递给弟弟以及他身边矮他一头的同学。我们一起找了3个连坐机子,我支吾半天才问出了心里想问的话:“听说你现在在上七年级?”
“嗯,原来那老师太狗了,非要让我留级,不然就开除我!”
我扭过脸,把话题扯向别处。从弟弟讲话的语气,我得知他并没有记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