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婳抵达码头时,午后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像是最后波澜壮阔的绚烂一笔。
收到那条威胁短信后,她的心就像在火炉上不停炙烤着。
他们和警方暗中商议好,以她来做诱饵牵制着陈遥分散注意力,配备军火的警方潜伏在暗,一有机会,他们就击伤陈遥,直接救人。
陈遥约定碰头的地点在海城码头,怕也是为了躲避警方好直接逃跑。
港口停靠着一辆豪华的陈家游轮。
上了甲板,叶芝婳远远看到不远方有个模糊的黑影:“祁慕白!”
两名人高马大的保镖按住祁慕白佝偻的身躯,狂风中,白衬衫衣袂猎猎翻飞,大片暗红的血渍染透了少年的脊背。
他循声,并没有直接看向她,而是顿了一下,僵硬而有些茫然地辨认着方位。
叶芝婳心猛地一沉。
她死死地捂着嘴,脚下发软,一把掏出怀里的证件朝笑得薄凉的陈遥丢过去,凄厉嘶吼:“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他瞎了。”
“户口本给你了,放了他!”
陈遥脸上是有恃无恐的放肆笑容,带领着一队举着枪支的精良保镖,朝她张开双臂:
“婳婳,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嗯?我要你的证件有什么用?你人过来,我们去领证结婚,怎么那么不乖啊。”
指甲嵌入肉掌,叶芝婳咬着牙刚迈出一步,就听到少年一字一顿,声音嘶哑晦暗:“叶、芝、婳。”
“你敢过去试试。”
“把他给我放开,我就过来!”
叶芝婳知道陈遥哪里那么肯轻易放过祁慕白,大吼道,
“陈遥,你现在身上背负着三条人命,已经是个杀人通缉犯,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执迷不悟吗?!”
她故意拖延时间,背后暗暗对警察和卫薇他们做了个准备的手势。
“你在说什么?”
陈遥唇边笑意更深,平静道,“病房的那对母子可是祁慕白杀的,全网都传遍了,我可什么都没有干过。”
他慢慢踱步到叶芝婳面前,好脾气地搂了一下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别装了,录像那一段是你删减的吧?”
“你有证据吗?”
就在这时,消失许久的林碧如从甲板上走来,脸上挂着阴毒诡谲的笑,将手机屏幕摊到他面前:“那个计算机是叫顾修明是吧?他已经死了。”
画面中,正是顾修明离奇在家中猝死的新闻。
而他的修复好的录像,早已被尽数销毁。
一种空前的恐惧,笼罩了叶芝婳全身。
她瘫软在地,喉咙像被堵住似的,怎么都发不出声。
“你、你们……”
潜伏着的警方以为叶芝婳遭遇了什么不测,一声令下,所有人蜂拥而上:“把他们拿下!”
“谁敢过来?!”
陈遥脸色阴狠,从兜里掏出一个遥控器高高举起,“我手里这个是汽油罐引爆装置的开关,不怕死的就过来!”
所有人脚步一顿,面色一惊。
毕竟谁都不知道汽油罐有多少,被埋在哪一处,要是不小心触被引燃……
整条游轮上的人都得葬身火海。
“退后,都给我退后!”
陈遥劫持住叶芝婳的脖子往甲板上带,另一手攥着遥控器,“把枪都给我放下!蹲下来抱住头,不许动!”
“要我放过你们,除非祁慕白死!”
警方一听,只好咬牙照做。
毕竟一船人的性命危在旦夕,这时候谁还顾得上救什么祁慕白?
叶芝婳呼吸艰难,身躯在冷风中颤栗,在这巨大恐慌的光景,她依旧不死心地想回头看看祁慕白怎么样。
可她被勒着脖子,连看他一眼都做不到。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一口咬在陈遥的手臂上,下一秒便被眼尖的保镖一耳光扇倒在地,她不死心地爬过去抢遥控器,却被陈遥一脚踢入大海。
“忘了告诉你们,汽油罐被安了定时自爆,现在还有不到三十秒。”
陈遥一点也不慌,救生筏他早已命人藏在海里,届时无非他拉着叶芝婳逃出生天。
一船人的死活与他何干?他只要祁慕白死。
就在所有人都慌乱六神无主的时候,保镖已经进了驾驶舱操起了轮盘!
距离岸边越来越远,所有人都要死在这儿了!!
死神静悄悄地在数倒计时,就在这时,被人提枪对着的祁慕白突然站在甲板上,背对大海,他遥遥冲着叶芝婳勾出一抹温柔如暖阳的笑意。
所有人这才发现,他身上绑着一大桶明黄色的汽油!
“芝芝,往前走,别回头。”
他声音已经虚弱到不稳。
在叶芝婳的震惊、讶异中,他从怀中摸出一枚精致的蔷薇胸针,用尽最后的力气抛给了叶芝婳。
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衬衫。
随后拧开汽油罐,从头到尾,迎头泼下。
他湿淋淋地站在甲板的尾端,往后退了几步,坠海前,无声地朝她做了个唇形。
他说。
叶芝婳。
为你而生。
叶芝婳尖叫一声冲了上去,终究是晚了一步,随着一声爆裂的巨响升起,滚滚的浓烟混着汽油席卷上整艘游轮。
少年坠入汹涌湍急的江面。
祁慕白以引火烧身的自燃方式,将大火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爆炸的一瞬间,竟然没有祸及船上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他是那么阴暗、扭曲的一个人,却因为叶芝婳而洗涤了至恶的一面,徒留至纯至善的灵魂。
变故横生,警方一声令下,两边的人开始开始了雨点的枪战。
陈遥一把揽住叶芝婳的腰,借着钩绳的借力,抱着她跳到了救生艇上。
接头的人带着他们迅速在另一边的岸口上了岸。
“你把他还给我——”
叶芝婳浑身发凉,双眼是泪地要跳海,却被陈遥死死箍着身体动弹不得,“你把他还给我!!”
“他死了。”
陈遥面无表情地陈述着一个事实,“那样高温燃烧的爆炸,加上高空坠海,眼睛还瞎了,没有生还的可能。”
长长久久的沉默,悲恸和恐惧喧嚣而来。
骗子。
她浑浑噩噩地跪倒在地,红着的眼眶蓄满了泪,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般喃喃自语:“……骗子。”
明明答应过陈素,拿了竞赛奖金就回来娶她的。
明明和她交换好戒指,说着年满二十二周岁就和她领证的。
明明在经历了那么痛苦的雪崩受伤,失明后,笑着答应好她会陪她好好活下去,永不分离的。
明明说过,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一个男人的。
祁慕白是个骗子。
回忆追溯到很久以前,一帧帧的画面如走马灯般晃过,叶芝婳才恍然惊觉,自己真的失去了一个很爱很爱她的人。
她微笑着起身,使劲甩了甩头,回头:“天冷了,祁慕白,你把衣服借我穿穿,好吗?”
可这次,没有任何回应。
那个活生生的,揶揄戏谑,占有欲强到爆,天天腆着脸追在她后面跑的腹黑少年。
死在了那片大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