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了好久,少年都没上来。
叶芝婳一回头,就发现他不见了。
“祁慕白?”
她大声嚷了一声,却不见响应。
可四周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将她挤来挤去,她连个少年的人影都见不着。
“祁慕白?祁慕白?!”
她攥紧手机,扒开人群,园区好几条甬道都跑了个遍,还是没看到他的人影。
打他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她急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眼睛又看不见。
该不会被人贩子拐走了吧?
都怪自己,没看好他,现在……
与此同时,少年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
他将那个冒光的犬耳发箍捏在兜里,慢慢蹲下身,听着少女一声又一声焦灼的喊叫,无动于衷地垂下眼。
眼尾透着矜贵优越的慵懒。
虽然看不清她的神情,但他也能想象出此时她惊慌失措到哭泣的样子。
他心里踊跃起狂热的兴奋,这种感觉让静脉都紧随颤抖,雀跃、酸爽、甜诱、餍足。
掌心把玩着两部手机,那温柔的调情给她带来了多少酸涩嫉妒,他光是想想,就笑到肩膀打颤。
从前一直是她躲着他,害他好找。
现在他主动将她归还于人海,她居然还急眼了。
再不过去小东西就要报警了吧。
少年歪了歪脑袋,取出小狗发箍戴上,插着兜站起了身。
*
“芝婳?”
叶芝婳正火急火燎地拦了好几个人问少年的去向,不想却撞上了熟人。
是扎着低马尾,长相阴柔隽美的楚老师。
这几天楚河和她也有联系,在听说了雪崩的事后特意打电话慰问,还让她白天有空来画室当助教。
失忆后,她就不太记得之前的熟人,所以对楚河善意主动的关切也抱着一份亲近。
“怎么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外面逛啊?你家人呢?”
“楚老师,你看见祁慕白了吗?”
叶芝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怕他不认识,还比划着:“他长得很高,大概一八五,穿着黑色外套,还——”
“你们怎么还在一起?”
楚河皱着眉打断,“祁慕白不是什么好人。”
望着她哑然无措的样子,男人又立马道:“抱歉,我忘记你失忆了,就是想说,他不值得你这样。”
“姐姐。”
叶芝婳一愣,红了眼眶,回过头,对上一双漆黑空洞的眼瞳。
“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快急死了,差点就要报警了。”
她一把抱住少年。
脸埋进他坚硬有力的胸口。
眼泪噼里啪答地往下掉。
“我挂完电话就找不到姐姐了,心想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你生气了,就去请人买了个糖人哄姐姐开心。”
祁慕白一手拿着金灿灿的小兔糖饼,神色有些委屈,“芝芝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随便松手了。”
楚河皱着眉瞥了他一眼,拍了一下叶芝婳的肩就离开了。
“是不是有人跟姐姐说什么了?”
少年听力极好,嗓音有些落寞,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细细舔吮着,“说我瞎子,人品恶劣,配不上姐姐……”
“我现在只喜欢你。”
叶芝婳心里一疼,接过他的糖饼,踮起脚尖吻上他唇角:“你的眼睛和手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祁慕白感觉脸上被蹭到一片濡湿。
伸出舌尖舔了舔。
有点咸。
他略带薄茧的拇指抚过少女沾染泪痕的脸:“那我们去放兔子灯吧。”
叶芝婳买了两只白白胖胖的兔子灯,一只抱着萝卜的粉色,一只啃萝卜的灰色,看着像一对情侣,有点萌。
她把那只灰色的柄递到少年手里,在河边蹲下身子。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停着不少只荧光发亮的兔子灯,上面贴着一张张许愿信笺,随风摇曳,旖旎耀眼。
“……刚才那个跟你打电话的女生是谁啊?”
她咬着唇,一颗心如海绵泡在盐水里一样,收缩发酵,酸涩得膨胀开来。
祁慕白似笑非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女生?”
叶芝婳不想暴露自己的嫉妒心,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听到你叫她宝贝了。”
少年俯下身,搂住她的腰肢,低笑一声:“你偷听了,对吗?”
“所以她是你前女友吗?”
叶芝婳无端有点恼火,明明他和别的女生打情骂俏怎么还怪上她了,手摸进他右兜里就要查手机。
翻出了那通电话,备注是【林碧如】。
是之前那个来他家送饭的女生吗?
“就是一个朋友。”
祁慕白故意说得含糊其辞,也不说是什么朋友,哪种程度的朋友,惹人遐想连篇。
叶芝婳暗中记下这个名字。
她满脑子知乎很火的那个问题“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吗”。
几乎是瞬间,她觉得林碧如一定跟祁慕白有段情史。
将手机扔回他兜里,幅度有点大。
丝毫不知少年被她这个妒火中烧的动作弄得愉悦至极。
祁慕白觉得自己真是坏透了。
怎么会有人坏到故意让她误会吃醋来证明有多爱自己呢?
不过临走之前,最后再看一次她为他嫉妒的样子,也值了。
叶芝婳头脑有些涨,暗暗劝说自己现在哪个男生没有前任,何况祁慕白这种长相成绩才华到万里挑一的男生,但是他神色无异,应该放下了。
祁慕白微微倾身对着她,内衬领口往下垮,不经意露出那个若隐若现的ZHI黑色纹身。
下巴搁在她肩窝里,高挺的鼻尖在她细嫩的颈间蹭动着,令她痒得不行,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纹身。
是她的名字吗?
“芝芝在想什么啊?怎么不说话,还在想那个女生的事啊?”
“……没有。“
叶芝婳吸了吸鼻子,掏出刚买好的信笺和笔,“我应该相信你的。”
“许个愿吧。”
她将信笺垫在少年坚实的背上,写了一排字,贴在了兔子灯上。
希望新的一年祁慕白的眼睛能尽快治好,右手也能康复。以及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叶芝婳
“你有什么想许的愿吗?”
她笑意盎然地凑到他脸畔啄了一下,“我帮你写。”
祁慕白眸子黑漆漆的,藏匿着汹涌晦暗的情绪,指尖用力捏着新信笺,摁出一个褶皱来:“我的心愿就是你的心愿。”
叶芝婳呆了呆。
提笔写好,签上他的名字,把两盏兔子灯都朝湖中心推去。
送他回去的路上,气氛莫名有些郁沉。
叶芝婳主动开口挑破沉默:“你的眼睛……医生有没有说治疗方案?”
“要么去德国做换眼手术,在国内只有两种方案。”
“一是等两个月恢复期,要是两个月后能恢复一点视力,说明日后就有希望逐渐康复。”
“二是角膜移植手术,不过要等匹配到合适的也不知猴年马月了。”
少年嗓音悠闲散漫,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极为琐碎的事情。
叶芝婳眼尾泛湿,不由自主放缓了摩托的速度:“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