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白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就是喜欢看好兄弟明明深陷爱情却还不自知,爱恨交织的困苦样,一想到未来宋彧说不定要比自己更惨,这心里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别说我的事了。”
宋彧手指敲在床沿上,“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不是私生子的事告诉你爸?”
同为聪明人,他当然看出兄弟的狼子野心,不过是想利用祁盛的愧疚将祁氏继承人的位置捏到自己手里罢了,“现在祁盛已经开始控制你的资金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名下的好几张卡都被冻结,房产也被收缴了吧?”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找理由把你赶出祁家。”
“急什么。”
哪怕提到亲爸,少年那张精致的脸上也漠然得如提陌生人,“等他发现祁煜尘不是他亲生的种,就会哭着求我别离开祁氏了。”
宋彧脸上掠过震惊。
明明是祁氏唯一纯粹的血脉,却忍受着被骂十多年的私生子的屈辱,从未辩解过一句。
明明是祁盛的亲骨肉,却被亲妈虐待,亲爸怀疑,与此同时,两人深深信任宠爱另一个不是自己血肉的“儿子”。
被外人鸠占鹊巢了这么多年,换了谁都忍不住,可祁慕白没有,还把这个秘密埋藏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一刻。
多可笑啊,明明是豪门少爷,本该在万千宠爱下长大,却要被迫学会勾心斗角,“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叶芝婳知道么?”宋彧第一次有点同情他了。
少年声音闷闷的,精致的眉眼仿佛蒙了层烟青的雾:“我不知道。”
她应该觉得他是在骗她吧。
八成觉得他就是私生子。
不过不信也挺好的,永远别知道他身世的真相,别可怜他,救赎他,就把他一个人留在黑暗的旮旯角里,独自舔舐这份痛苦吧。
他不想拖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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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由于卫薇和祁翩然两人第二天还要考试,就被叶芝婳赶回去休息了。
VIP住院部空荡荡的,青色的瓷砖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唯有安全通道冒着森然的绿光。
“扶我起来一下,脖子有点酸。”
叶芝婳不知道枕着什么东西睡了一下午,都有点落枕了。
季燃咬牙:“知道为什么吗?你tm枕的是老子手臂。”
经了祁慕白那一遭,他就守了好久才让她睡着,结果睡梦中不知道还是害怕还是怎么着,一直抱着他胳膊不撒手。
“……”
叶芝婳囧了一下,丝毫不愧疚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啊。”
男人揉着酸痛的胳膊,盯着她看了一秒:“想洗漱?”
“嗯。”她皱眉,“但我乳液和洗面奶不在这里。”
“……就不是太想洗。”
留在那人家里了。
“你作不作?老子活了二十六年没见过比你还难伺候的女人。”
季燃一脸嫌弃,身体却非常诚实的掏出手机查找配送超市她常用的洗面奶。
她放在床上的手机突兀响起。
叶芝婳瞄了一眼,屏幕上正不断跳动着祁慕白三个字。
扯了扯唇,她还是接了。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么?”她声音冷漠疏离。
“……你回家了吗?身体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少年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缘故,沙得厉害,还透着股难耐急切。
“和你有关系?我是不是吃个饭喝口水也得给你打声招呼?”
叶芝婳嗤笑出声,“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了。再见,我睡了。”
说完,她就要挂断。
“别挂——”
祁慕白声音带着渴求,“芝芝我求你了,别挂电话,让我听听你声音好不好?听不到你声音……我每晚都睡不着。”
“可我不想跟你说话啊。”
叶芝婳声音没什么起伏,“你睡不着关我什么事?”
“那芝芝就挂着不说话好不好?就一晚上,求你了,就让我听听你呼吸声……”
少年声音都在发抖了。
叶芝婳攥紧手机,她不是听不出祁慕白现在情况很不好,但一想到她曾经被那样囚禁逼迫着被他欺负,甚至残害她身边的人,她就怎么也无法原谅他了。
“不了。”
她打断,“季燃在这里陪护,和你打着电话,不方便。”
而且连麦语音这种事,也是情侣的特权。
他们早就分手了。
这话如一枚锋利的刀片,精准穿过电流插入那头少年的心脏。
千疮百孔。
“季燃在病房……陪夜?”
祁慕白骇然,天塌了似的,嗓音险些破音,“是你让的还是他主动要陪护的?”
“是不是她让的需要跟你报备?”
季燃拧眉,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手机,语气不冷不热:“别再跟条狗一样凑上来了,给自己留点自尊吧祁慕白?”
说完就把电话掐断,抛给了她。
“给你买的乳液到了,老子下楼帮你拿。”
男人掠过她的脸,果不其然,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刺痛。
还真是个小鬼啊,把真心都搭进去了,再怎么掩藏,还是被他看出来了啊。
真傻。
季燃觉得心里像被浇了一层柠檬汁,要是再不出门,他会控制不住把那个人从她手机里拉黑删除的欲望。
下楼的路上,男人第一次有些魂不守舍。
黑暗里,他所有的感官只剩下病房里她身体的气味。
消毒水中带着她身上的清甜沐浴露香,她穿着薄薄的病号服,拿东西时会拉出一截香肩,从她雪白脖颈里散发出来的甜软,让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小鬼真是香死了。
想亲。
下了楼,他才惊觉出了一脊背的汗。
明明是凛冽的冬日,他却在她面前差点失态。
良好的家教让他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把种种不堪的欲望都憋了回去。
低级的欲望靠放纵,高级的欲望靠隐忍。
忍了这么多年,季燃第一次觉得有些东西就快要到崩溃的边缘……
快要擦枪走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