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艾伦就先行离开了,将兰斯和戴安娜留下应酬。
一方面,戴安娜需要过个明路,由兰斯介绍着,“认识”这群纯血;另一方面……
艾伦想再研究一下那本不祥之书。
他不想受到这两人的阻碍,哪怕他们其实是出于关心。
他将那本书放在书桌上,见漆黑的书册已经被血染得通体猩红,那股血腥味更胜往常,熏得艾伦眯起了眼睛。
艾伦其实不清楚,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破译出进入时空之门的路径。
上一次是血液,这一次呢?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小管时空沙尘,轻轻洒到了书页上。
那金色的粉末飘散在书本上,看起来轻若灰尘,缥缈无比,好像立刻就会飘起来随风而去。
但是,在艾伦的目光下,那些时空沙尘在空中组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图案,像极了……
炼金阵。
艾伦眯起眼睛,仔细将那阵法一寸寸拓印在脑海里。
就在他记住这一阵法的那一瞬间,那阵法顷刻崩塌,重新化为细碎散漫的金色灰尘落在书面上,然后扭转着勾勒出书封面上无形的炼金阵。
那些沙尘扭曲着,爬行着,簇拥出立体的质感,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笔在中间划了一道。
那是……
一个凹槽吗?
艾伦犹豫着,抬起左腕,将上面缠绕的纱布卸下,犹豫着捏紧银质小刀,在较上次离心脏更近的地方划了一刀。
殷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流下,滴落在阵法的正中央。
在那一滴血落下的那一瞬间,立刻蔓延到所有的凹槽,似乎将之前吸食的艾伦的血液都吐出来了似的,整个阵法似乎活了起来。
那炼金阵虚空地向空中飞出,然后变化成巨大的阵法,将那本不祥之书吸引进阵法中央,又逐渐浓缩为徽章大小,轻缓地落在艾伦的伤口上。
……将那个新伤口彻底覆盖。
只见红芒一闪,那炼金阵就好像黑红与金色交织的纹身,在手臂上绕出阵阵流光。
艾伦轻轻皱眉。
……这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书没了,只留下了一个……
他不确定怎么称呼这个图案。
阵法?
纹身?
艾伦不明白,他试图激活这个东西,可无论如何都不得要领,只能先把沾血的刀和衣服清理好,再做打算。
就在这时,饥饿感蓦然传来。
他只好先叫了晚餐,可今天的食量突然多了起来,几乎多了三倍,而他的魔力消耗,也突然多了很多。
艾伦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地看向自己的手腕。
……强买强卖?
他厌恶地冷着脸,右手握着餐刀的样子,似乎恨不得将这块肉直接剜掉!
他狂妄的想——
这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侵入他的肉体?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忽略左手腕异样的感觉,压下泛起层层叠叠的困意。
可他到底是顶不住了。
时空法阵的消耗太过巨大,从他手腕上多出这个印记,到现在用完晚餐,也不过是一个半小时而已。
艾伦轻轻皱眉,忍着翻涌而来的头晕和头疼,逼着自己补了一杯牛奶。
他头晕眼花,几乎看不清眼前的物品,勉力支撑着吩咐侍者他今天要早睡,不要来打扰他,就晕乎乎地往房间走去,一头栽进了床铺里。
那是乱纷纷的梦。
艾伦自己也记不清具体的内容——这很罕见,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失去了那折磨的天分。
他知道这是梦,可就是醒不过来。
他沿着什么路一直走,穿过一层边界,进入了一片有序排列的时间。
金发少年浑身汗涔涔地倒在床铺里,额上也溢满了冷汗,散落的金发就这样被束缚在额头上,显出几分苍白。
他猛地一睁眼,海蓝眸惊恐又恍惚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在哪?
艾伦茫茫然转头四顾,缓了好半天才醒过神来。
他有些记不清昨天发生的事,只好半靠在床头上,闭着眼睛理顺记忆。
好在之前的记忆碎片都被整理的差不多了,否则,他还真没办法在一堆混乱的记忆里找到昨天的那一批。
他理完记忆,都没来得及清醒,就再度沉入睡眠之中,等他再次醒来时,天光亮的有些炽热。
艾伦抬手施展魔法,看虚空中浮着巨大的电子表,有些惊讶地皱了眉。
——14:27。
他轻轻吐了口浊气,抬手拉响了床边的召唤铃。
兰斯大步而来。
他先是关切地询问了艾伦的状况,见王储一脸疲惫,也不再追问下去,无声地在床头摆好了“早餐”。
但出乎意料的,殿下的食量翻倍了。
兰斯有些惊讶,又更添了一层担忧,他轻声说,“殿下,也许您压力颇大,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饮暴食……”
艾伦眼都不眨地扯谎道,
“别担心,兰斯。那本书的诅咒并非等闲,我探索解除方法,使用魔力过多,需要补充而已。”
兰斯顿了顿,摇头道,“殿下,我并没听说过这样的后遗症……”
他有些匪夷所思道,
“这个诅咒……还是个吃货?”
艾伦被他逗笑,催促道,“别管这个诅咒是什么了,你快去再端两份食物过来,不然,我就要饿死了。”
兰斯笑了笑,果真端了两份食物过来。
他有些难以置信、又带着无可奈何的温柔地看着艾伦,在发觉他家殿下还想吃点什么的时候,果断拒绝道,
“您吃的实在太多了!”
艾伦也真心实意道,“可是兰斯,我总不能去厨房偷东西吧!”
兰斯:……
他只好再拿了两份食物过来,提心吊胆地看着艾伦用餐。
天知道他看见殿下没剩东西的时候有多惊恐!
上帝!
梅林!
你们不至于把殿下改造成一个非人类吧!
他几乎有些恍惚地把餐盘送走,看着床铺上的纤细少年,迟疑地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是的,殿下比他瘦啊!
兰斯不理解,兰斯很不理解!
但他作为下属,也不好再置喙什么——戴安娜说得对,他不应该总想介入殿下的生活。
殿下需要什么,他给什么就是了。
他尽全力压制着自己唠叨的冲动,把全部的思绪都集中在纯血家族领域,给艾伦汇报道,
“殿下,昨天戴安娜和我在格林格拉斯宴会上多留了一会,回来之后总结出一份名单,将完全依附我们的、墙头草两面押宝的、有异心的、有把柄的这些都总结了出来。
“……本来想今早给您的,但您太累了,还在补觉。”
艾伦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接过名单看了看,发觉马尔福家族单列了一排。
兰斯解释道,“马尔福家族太过特殊,它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分类。”
他有些感叹道,
“我从未见过哪个家族,能同时满足这么多标签、而且并未扰乱自身运营和计划的——卢修斯·马尔福还真是个人才!”
艾伦轻轻颔首,
“是啊,毕竟是十六岁就接过马尔福家重担、还在伏地魔崛起和倒台之后,让马尔福屹立不倒的人。”
……在这方面,还真像陛下。
都是年少失怙,都是临危受命,都背负了很大的责任,也都将自己的使命完成得很好。
可是卢修斯很幸运。
那双海蓝色的眸子幽暗地掠过马尔福的姓氏,修长洁白的手指一翻,将那页纸叠到了最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