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有些意外。
肯尼·库博想见他?
海蓝色的眸子有些深沉,那双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联络徽章,手腕一翻,将徽章收了起来。
他起身,拎起自己的黑色羊绒大衣,消失在了宫殿里。
金色的发闪耀在温德米尔别墅。
艾伦几乎有些恍惚。
他实在是太久没来了,最近一次到来,还是暑假度假归来,短暂地待了几分钟,同兰斯交代了一些事情。
……好吧。
三年级那些变故,也让他自我封隔了许久。
那之后,他一直待在霍格沃兹,在老校长和魔王舅父的照看下,也确实没有机会溜出去见见骑士长。
艾伦缓缓坐在沙发上,勾动了兰斯的魔力线。
说来好笑,之前还对兰斯无微不至的询问诸多不满,可一到温德米尔,就下意识地放松一些,连带着那份轻微的烦躁也减轻几分。
他半撑着额头,轻轻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没几分钟,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那是种熟悉的、极为克制、又带着几分迅速的脚步,带着衣料摩擦的声音,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声音几乎都被消弭。
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在他身边停止,然后带着些小心半跪在地上。
艾伦轻轻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温柔的骑士长。
那双浅紫的眼睛带着几分自惭,似乎对肯尼·库博的事感到难堪。
他轻声唤道,“殿下?”
兰斯隐忍着心底对肯尼·库博的厌恶,尽力公正道,“您要见见那个赏金猎手吗?”
艾伦轻轻笑了笑。
“兰斯,他想要见我,是为了什么?”
兰斯沉默片刻,艰涩道,“很可能想请您提供帮助,共同攻打魔法部……也有可能,单纯出于私人的好奇。”
艾伦温柔地冷笑着。
“哦?听起来,我去了就像个傻子一样,像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任人游览?”
“或许不是。”
兰斯如是回答,“殿下,霍格沃兹小学部吸纳了很多黑巫师子女,就我所知,肯尼·库博的团队中也有七八位的子女在小学部就读。
“……他们应当至少对您没有恶意。”
艾伦叹息道,“可目前,霍格沃兹小学部的功劳记在马尔福名下呀……”
他冷冷地笑了笑,
“他们能对我有几分好感?”
兰斯一时顿住,似乎努力挣扎着想跟艾伦说些什么。
他最终还是坦白了。
“……殿下,肯尼·库博真正想羞辱的,是我。”
他低下头,银色及肩的长发轻轻落下,带着份不甘哑忍的隐忍,也带着积攒多年的憎恨和痛苦。
“我入学时,确实见过肯尼·库博,见过两次,加起来没说过三句话,却好像被他记住了似的。”
他将一切和盘托出。
带着即将被抛弃的恐慌。
“毕业后,我在追杀下逃进了翻倒巷。当年的我太过懦弱,仍然试图隐忍着相安无事,总是被黑巫师戏弄欺凌……”
“直到偶然被库博撞见……”
兰斯深深地闭了眼睛,嘴唇是少有的颤抖。
“他逼我杀人,逼我分尸,逼我喝下血水,说在教我活下去……”
“殿下……”
他压抑着呼吸间的泪意,攥着艾伦的手不敢抬眸,生怕因此被干净的王储厌弃。
“给您添了麻烦……这绝非我的本意……”
他颤抖着,攥着艾伦手腕的手却更加用力。
那份力道让艾伦忍不住叹息。
那双海蓝眸流出几分同病相怜。
他记得,去年圣诞时,是他攥着兰斯的手腕,不想让除陛下外唯一可以坦诚相对的人离开。
艾伦任他攥着,带着安抚道,
“兰斯,你拥有我唯一外赠的胸针,你拥有我的信任。肯尼·库博的事,你可以全权处理,如果你不想让我见他,那我不见就好。”
兰斯终于落下泪来。
他半跪着掩面而泣,却不肯松开抓住艾伦的手。
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干燥的羊绒大衣上,流转间映衬着阳光的亮色。
艾伦抬起没有被攥住的那只手,学着陛下的样子轻轻给兰斯顺着背,绅士地望向一旁,似乎突然对墙上挂着的风景油画有了兴趣。
他难免升起几分不忍心。
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兰斯太苛刻了。
毕竟骑士长要承担如此重担,几乎每天都在工作,直到入夜11点都不能休息。
他思索着,想到了提出约见申请的戴安娜。
夏普女爵最近可是风光无两。
她养回了自己的美貌,为了国家的教育事业奔走在演讲和争取权益的前线,获得了民众极大的好感。
一个遭逢巨变、拒当王妃,却又顽强恢复、为广大的公众利益而奋斗的女伯爵……
拥有家庭的人们对她的不幸遭遇而悲伤,又为她的自强不息而感慨。
自然而然地,戴安娜获得了民众的巨大支持。
这次,她要面见国王和王储,在媒体的拥簇下,汇报这次的呼吁成果。
艾伦轻轻垂下眼睛,看着尽力克制情绪的骑士长。
……既然戴安娜的教育改革即将完成,也确实应该为骑士长分担些责任了。
在艾伦下了决定之后,骑士长也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克制地松开攥着艾伦手腕的双手,看着上面隐约泛出的红痕,愧疚地站起身来。
“……让您见笑了。”
艾伦轻轻摇了摇头,笑的宽和又温柔。
“兰斯,我先前颓丧的时候,也是你一直陪着我。”
他起身,无声的恢复咒语萦绕在兰斯眼睛上,也绕在了自己手腕上,转瞬间消去了那些晕散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