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位老人之间的氛围越来越和谐,艾伦轻轻笑了笑,垂眸看向杯中的牛奶。
他想起无着落的母亲,手指不自觉地握紧。
但这两位老人都是善于观察细节的人,他这无意识地举动,一时让两人侧目。
格林德沃皱着眉,无声叹了口气,臭着脸用叉子敲了敲盘子。
艾伦回神,掩饰般的笑了笑。
“怎么了,舅父?尼克劳斯的厨艺可有很大长进,您还不满意吗?”
格林德沃可不惯着他。
那双异瞳盯着他,看着眼前纷乱的血光剑影,询问道,“你圣诞有什么安排?”
艾伦一怔,几乎以为对方使用了摄神取念。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笑了笑说,“还能有什么安排?身为王储,圣诞节不能缺席。”
“是吗?”
格林德沃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收回视线道,“到时候注意点,可别回不来了。”
谁不知道巴黎公墓演说中格林德沃的公开预言,通过烟管将自己看见的未来、清醒地公诸于众。
在这方面,这位曾经的魔王堪称独步天下。
特里劳妮根本无法同他相提并论。
这下子,连邓布利多都怔住了。
老校长和艾伦几乎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格林德沃看见了什么?
艾伦轻轻蹙起眉,心脏一分一分地沉缓下去,又仿佛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他轻声道,“您放心。”
夜晚,艾伦站在自己三楼的房间里,眺望远处在月光下如同银河的雪山。
时针和分针已经重合。
夜晚十二点已经到来。
艾伦知道自己应该去休息,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也无法抑制从心底漫上来的恐慌。
他不清楚格林德沃看见了什么,更不清楚那警告会应验在什么地方。
血影刀光?
究竟应在伦敦,还是应在不知何处的格林德沃家族?
那么,陛下和王后……
是否安全?
他抬手按住冰冷的扶栏,白皙的手背下的血管在皮下蔓延。
第二天,艾伦准时在早上六点醒来。
他头痛欲裂,错觉地以为后脑的神经快要被绷断了。
继饮酒之后,他再次吸取了教训。
……昨天思绪纷杂,整理完记忆,就已经熬到了凌晨两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他敲了敲床头,却没等到热牛奶。
艾伦陷在床铺里,脸色略微有些泛白,他实在不想动,就缩成一团,试图睡个回笼觉缓和一下。
回笼觉倒是睡了。
如果他没被冰醒就更好了。
那双海蓝眸一睁,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白胡子老爷爷,和将手臂抱在身后、站着标准德姆斯特朗姿势的格林德沃。
他往后挪了脑袋,这才意识到那是邓布利多的手。
白胡子老爷爷松了口气,轻松道,“还好,没发烧。”
格林德沃皱着眉,“可他今天没按时起床。”
这小孩来纽蒙迦德也来了三四次了,他总不至于连那刻定的离谱的作息都没看出来。
艾伦缓了缓发木的脑袋,慢慢坐起身子,解释道,“舅父,我早上按时醒了,但昨晚没睡好,又睡了个回笼觉。”
他揉着头问,“现在什么时间了?”
格林德沃仍然皱着眉,听好脾气的某校长回答道,“九点。”
白毛狮王歪了歪脑袋,轻声道,“你错过早餐了,艾伦。”
艾伦笑了笑,“那真遗憾。”
格林德沃冷不丁地问道,“是因为我昨天的警告?”
他见艾伦略带茫然地望去,不耐烦道,“因为我昨天的警……好吧,提醒,你才没睡好?”
艾伦勉强扯了扯嘴角。
前魔王带了分郁闷,没好气道,“我每天看见那么多预言,难道就因为知道未来就先愁死吗?”
“也许您看见的不是自己的未来?”
艾伦猜测道。
有句话几乎就要在格林德沃嘴边脱口而出,可他顾忌似的看了眼旁边的邓布利多,想起了曾经看到的未来。
那个预言,早在他和阿不思相遇之初出现在他眼前。
而他傲慢地以为自己可以掀翻命运之神纺织的车轮,再抢夺死神的权柄,站立于世界之巅。
可那份预言应验了。
他和阿不思分立两边,殊死对决。
一切的一切,竟然在最初就已经注定。
格林德沃也曾后悔过。
但他后悔的从不是和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纠缠,他只是后悔自己没有做出改变。
而此刻,面对这小子隐约地质疑,他幼稚地回敬道,“我看见了自己的未来,蠢小孩。”
他又想起他和阿不思决斗前,他得到的那丝朦胧的提示。
[你会永远站在高塔之巅。]
那时候,格林德沃以为这是他战胜邓布利多的预兆,并为此沾沾自喜。
瞧瞧,命运女神多么残忍!
她给出了提示,给出了正确的提示,但她也明白,一切都比不过人类的傲慢。
她聪明地用着朦胧难明的语言,戏耍着自以为窥见命运的人类,看着他们心怀荒诞、闷头奔向既定的命运。
想到这里,格林德沃轻声添了一句。
“艾伦,不要完全信任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