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刘叔搀扶着老爷子下楼。
直到脚步声远去，厉鸿明才抬头看向厉忱，递给他一杯刚冲好的普洱茶。
藏在金色镜框后的那双鹰隼一般的眸子染上了平日里少见的温和，厉鸿明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开口。
“爸也知道为了宇聪，让你受了不少委屈，这段时间我反省了下，也能理解你不肯接受星月。
厉丞已经不在了，爸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年龄也不小了，应该早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厉忱勾了勾唇，似乎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现在这样挺好，努力工作好好培养宇聪，等他长大把厉氏亲手交到他手上，这是我的使命，也是爸一直期待的。”
厉鸿明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默了默，道：“我从来没想过一定要把厉氏交给谁，而是交给最合适的那个，所以才想着让你尽快结婚——你再怎么对宇聪好，也还是要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您为了能择优选择厉氏的继承人，要随随便便塞给我一个女人？”
“放心，我不会跟你爷爷一样。你跟姜诗念门不当户不对，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厉忱漫不经心转动着空了的茶杯，有片刻的失神，良久他抬头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男人。
“还有比你跟我妈更门当户对的么，不是也没能走到最后。”
厉鸿明没料到厉忱会借题发挥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忍着怒气道：“我和你妈结婚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厉丞的存在，自己的亲生骨肉，我能撒手不管吗？如果你妈还活着——”
“你跟周姨一直不清不楚的，我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厉鸿明正倒茶的动作一顿，虽然已经气急攻心，但想到老爷子还在楼下，最终忍下了摔茶杯的冲动。
厉忱将他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除了在母亲葬礼上他气急将周欣妍推下楼梯，长这么大，他没有真正忤逆过厉鸿明。
离婚八个月，他再次见到姜诗念时，突然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也更真切地意识到生命的无常，所以，他不想再像一个傀儡一样活着。
“如果我爷爷同意，你可以娶周欣妍进门，我没任何意见，至于我自己的婚事，也麻烦你不要插手。”
“反了你了！”
厉鸿明终于忍无可忍，铁青着脸呵斥道：“只要你爷爷在一天，你周姨绝对不会踏进这个家门，你也休想在婚姻大事上自作主张。”
厉忱似乎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自顾自倒了杯茶，悠悠抿了两口。
“爸，现在是婚姻自由的时代，我若是不愿意没有人能绑着我结婚。之前我也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有合适的人选，总裁的位置我随时可以让出来。”
厉忱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轻轻放下，准备走了。
厉鸿明第一次在儿子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再者，他不信厉忱真有净身离开厉氏的魄力。
“站住！”
厉鸿明低沉带着怒气的的声音像裹着一团火焰，厉忱开门的动作微微顿住，“尽快把你脸上的伤处理好，后天下午五点和楚小姐见个面，我跟楚总顺便谈点生意上的事。”
厉鸿明口中的楚小姐是海城地产商大亨楚天泽的独生女，之前厉鸿明有意无意提起过两次。
看来现在是要来真的了。
厉忱直接了当，“我不去。”
话音落，玻璃杯子“嗖”一声从身后飞过去，不偏不倚砸在他后脑勺的位置，之后噼里啪啦碎落在地板上。
厉忱感觉到被砸中的位置涌出一阵热流，却若无其事下楼而去，自始至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厉鸿明看着他被血染红的后脖颈，第一次意识到厉忱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
此时，海城某高档饭店，周欣妍带着刚吃饱饭的小孙子去楼下儿童游乐园玩耍，唐星月和韩素妍则继续留在包房里。
两人在感情方面都不顺遂，从一见面便开始向对方大诉苦水。
唐星月想着韩素妍跟夏黎比较熟，想从她这儿打听一下姜诗念的消息。
她现在摸不准厉忱跟他前妻是不是还保持着联系。
提到姜诗念韩素妍有些头疼。
上次因为她把姜诗念推下楼，厉忱一个电话打到父亲那儿，父亲二话没说直接将她送到警察局，在看守所里待了半个月才出来。
思及此，韩素妍愤愤难平，但语气里也满是无奈。
“看守所里那半个月我连死的心都有了，现在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再招惹姜诗念。”韩素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刚进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头发剪了，我这又留了大半年才勉强能看。”
唐星月吸了一口果汁，笑着白了她一眼。
“至于吗，我也就是向你打听打听，又不是指使你干什么坏事儿。”
“我倒是想知道，关键人家夏黎也不爱搭理我。”韩素妍忍不住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又道：“你听说过楚云茜吧？”
“嗯，娱乐圈里挺有名的制片人，他爸是地产大亨，我还是从周照那儿听说的。”唐星月道。
韩素妍“啧”了一声，“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说人家不仅人长的漂亮，还那么优秀，怪不得能入了厉董事长的法眼。”
唐星月怔住，柳叶眉微微蹙起看向闺蜜，“什么意思？”
韩素妍抿抿唇，眼中划过一丝同情，“其实，厉忱没有接受你跟姜诗念没有多少关系，他介意的是你跟厉丞好过。因为宇聪，厉董事长本来是有让你嫁进厉家的打算，但过不了厉忱那关，他也只能放弃。
楚云茜在读书时代就非常喜欢厉忱，也不在乎当后妈，她那么优秀，厉忱迟早会对她动心的。”
唐星月怔怔地坐在那儿，脸色一片惨白，葱白的手指渐渐收紧，固执地摇着头，“不可能。”
韩素妍安慰她，“星月，你还有宇聪，他可是厉董事长的心头肉，厉忱也一直对他很好。”
唐星月摇着头，泪水从樱红的眼眶里滑落，“厉忱对宇聪好也不过是装装样子，他结婚以后很快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这个家哪里还有宇聪的位置。”
韩素妍抽出纸巾替她擦拭着眼泪，轻声安慰道：“不怕，别忘了，你还有周姨呢。”
唐星月紧紧咬着下唇，绝望的神色被一股冉冉升起的希望压了下去。
是啊，没有人比周姨更不希望厉忱结婚生子，她一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