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益州
恭亲王不愧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也是他最受宠的弟弟。
自从圣上下旨将恭亲王的封地从端州换至益州时,世人便明白了。
不过恭亲王的受宠与益州的繁华在别的州的百姓心中,是可望而不可即,知道但不明白真实意义。
相对的是,益州的百姓,尤其是见过新的恭亲王王府的益州百姓更能明白当今圣上对恭亲王的爱重。
本朝亲王本就地位崇高,自然他们所居住的府邸也是繁杂庞大的。
但益州的恭亲王府与以往的亲王府有所差异,不仅在原本亲王府的基础上扩建,使所占面积更大房屋更多可达千间,其构造格局甚至仿造了京城皇宫的模式。
从地图上看去,恭亲王府已经不能算作是一个府,更像是一座城。
且陛下恩典,特例恭亲王府也可向其他城池一般在城外修建护城河,如此这般,让天下人瞠目结舌。
知道陛下宠弟弟,可从未见过破例如此多如此宠的。
自益州恭亲王府建成后,朝野上下连给皇帝的请安折子都不可避免地恭维圣上仁厚。
而恭亲王府的主人恭亲王、话题的焦点、众人艳羡的对象,却是满心苦涩有苦说不出,王府中能与他感同身受的便是与他商量过谋逆计划的王妃以及心腹谋士,其余王府的姬妾奴仆在端州时便是喜气洋洋。
恭亲王每每看到,都在心中暗骂他们蠢货。
他不是没有想过在宣旨的公公达到之前反了,但发现计划匆忙,朝中收买的人不是还未登上高位就是在这三年皇帝的排除下落马,连钱财兵器都远远不够武装一条可以闪击城池的队伍。
甚至他连起义的名头都没有,这三年更没有天灾人祸让他问责皇帝让其下罪己诏的的机会。
可恨!连老天都站在皇帝那边。
三年已过,被圈在端州恭亲王府的恭亲王一家终于有了外出远门的机会,实际上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一个更富贵的牢笼。
这些是只有恭亲王府才有的烦恼。毕竟对于那些吃不好穿不好还会被贵族欺负的普通百姓而言,恭亲王过的生活是他们求几辈子都求不到的。只是不能出门要被圈起来,但满足一切物质要求过富贵生活,不能出门这点要求根本不算什么。
说是烦恼,可当在皇帝派来的人的护送下,经过长途跋涉来到益州恭亲王府的王府众人还是会被惊到。
因为除王爷王妃以及几个受宠的孩子进过皇宫,见识过世间最富丽堂皇之地,其他人都是端州恭亲王府已是见过最像神仙宫殿的一处。如今见到更庞大有护城河宛如一座真正城镇的恭亲王府其他人都不敢置信。
先前到的一部分服从和王府官员已经把新王府收拾的妥妥当当,只等王爷等人入住。
恭亲王站在恭亲王府前,最后一次呼吸着王府外的新鲜空气,在其他人都有条不紊的安排主人的入住时。他正与护送队伍的首领李首领客套。
“李首领辛苦,本王已到益州,首领也是护卫完成了。”
说着想让旁边的太监为这位首领送上些小礼物。
谁让这李首领也是未来看守亲王府的首领,不能交恶。
李首领极其正义地阻止了上前的太监,义正言辞:“不过是遵循圣上的意思,任其职尽其责。末将愧不敢当。”
能被派来看管亲王的李首领是皇帝的心腹,他看着老实没心眼可不是傻,一个正统皇帝和一个无多大胜算的亲王他知道选谁。
况且他已是皇帝的心腹,在亲王府苦守几年回京前途一片光明。
跟着恭亲王,他若成功了地位会不会更高不知道,但他知道一臣不事二主,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恭亲王发现李首领说话客气,实际却似个滑不溜秋的泥鳅,不留下任何把柄。说的他口干舌燥,脸上的假笑也维持不住,直接打道回府。
与此同时,乾清宫。
“朕瞧你真是糊涂了!”
一本奏折正中砸到成渊头上,发冠被砸得歪到一旁,原本梳好齐整的头发有些散乱。
成渊低头双膝跪地,地面经工匠悉心铺就、磨砖、对缝并涂以桐油,远远看去仿佛大殿地面以墨玉铺就。
光滑的地面隐隐约约照出成渊的脸和攥的骨节发白青筋暴起的拳头。
朝会已散,整个大殿空空荡荡只余这天家父子二人。
见成渊不回话,皇帝从身边厚厚一沓折子中随便抽出一本又狠狠砸到成渊。
直把他砸到头一歪,鲜血从额角细细流下,缓缓滴到被人日日打扫精心呵护的地面,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声。
“看看朝中大臣是怎么说的。”
成渊低低应声,默默捡起把他砸的头破血流的奏折。
’奴婢李氏,跋扈善妒、奢靡无度、自比下贱、惑视听…’
官员洋洋洒洒一大片,慷慨激昂。成渊打开象征性看一眼,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都是对姜梦白的臆断污蔑之词。
不只这一本,父皇身边那数不过来的恐怕都是。
又过三年,太子近及冠未有太子妃。众大臣皆未想到三年太子之心坚如磐石,毫不转移。
他们既劝服不了太子便要上奏处理惑乱太子视听的宫人姜梦白。
若非此女善妒,看不清自己身份要求做太子妃还不允许太子宠幸她人,皇朝早有皇太孙。
对于外界的议论成渊都知道,但无能无力,这场针对性极强的流言传播是在皇帝的默许下进行,他只能把姜梦白保护在东宫不让她出门半步,不让她听见这些非议。
他不是懦夫,做不到违背诺言另娶她人,唯求一人,另娶不过是把无辜的女子推进深渊。
成渊将散落在地下的另一本奏折也捡起,因帝王抛掷的力度过大,纸张都有些破损。
规整到一旁。而后,不顾还在流血的额头,重重的磕下,震耳欲聋。
“李氏在宫多年,勤勤恳恳、小心谨慎、未有过错。外界传言皆为无稽之谈,父皇明鉴。”
“儿幼时,唯有李氏陪伴照顾。若无李氏,儿无以有今日。”
“惑乱储君还活到今日,已是朕对她的恩典。身为君王,切不可优柔寡断、偏爱一方。你性子柔善,下去多加修习。至于李氏,再过几月你便要及冠,这是最后期限。”帝王冷声呵斥。若非成渊是唯一的皇子,他早就斩杀李氏。
“多谢父皇,儿臣谨记。”成渊又深深一拜。
“叫太医来看看你的伤,别叫你母后心疼。”
“是,儿臣告退。”
成渊低头,顶着杂乱的发果决往出走。把远远在殿外等他的小曹公公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擦拭他脸上的血迹。
他推开在他一旁碍手碍脚的小太监,直直往东宫方向走去。
养尊处优多年,众人将他高高捧起,奉承讨好,他似乎真的成为一个手握权力的男人。
但刚刚在空旷的大殿中,在父亲无情地注视下,他不顾一切,磕头恳求。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在偏僻的小院中,被人庇护、被人照顾、被发现后心中恐惧、无能为力的小孩。
但现在已非当年,他也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只能孤注一掷的孩子。
他会掌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