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进延禧宫,浣碧就觉得一阵气闷,这宫里不知熏了什么香,闻起来叫人昏昏涨涨的。
“娘娘,这味道……是不是不太对劲。”
苏叶捧着盒子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问道。
安陵容宫里守门的小宫女恹恹耷耷的,见了浣碧慌乱地行礼,“参见韵妃娘娘。”
里头的安陵容这就听到了动静,“可是韵妃娘娘来了?”
浣碧对着小宫女摆摆手就走了进去,“听闻安常在有孕,本宫特来看看。”
进了殿内,那阵香味更加明显了,浣碧不着痕迹地用帕子掩了掩口鼻,带着一丝笑意开口,“安常在送的衣裳十分精美,本宫很喜欢,如今你有孕,合该来贺一贺,只是本宫没有安常在那么好的手艺,只能送些俗物,聊表心意。”
浣碧披着一件珊瑚粉的素纹披风,宝娟搬了椅子来,她便解了披风递给苏叶,露出里面的衣裳。
安陵容倚在榻上翻着一本书,她脸色暗沉,身形消瘦,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她嗓音微哑,缓缓开口,“想着这衣裳应该适合娘娘,娘娘喜欢便好。娘娘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见浣碧喝了一口茶,她又说到,“嫔妾宫里只剩了些陈茶,娘娘喝着兴许涩了些。”
是陈了些,但也是上好的信阳毛尖,浣碧喝了一口便放下茶盏,“茶不错,不过本宫这一年只喝牛乳茶,也有些喝不惯了。”
“只是本宫毕竟刚刚生育了五皇子,也就仗着些经验提醒安常在,”浣碧话锋一转,“这妇人有孕,最忌讳吃食香料,妹妹素日爱香,但是为了腹中胎儿安康,这香料还是少用为妙。”
安陵容正要解释,“谢娘娘关心,这香料是……”
浣碧却一摆手打断道,“本宫不过随口一说,安常在擅长调香,想来自己心中有数,倒是不知……”
她颇有兴味地盯着安陵容手上的书,带着一丝不明不白的笑意问道,“安常在何时对诗书起了兴趣?”
安陵容慌乱地将手上的书搁在桌子上,有些局促地说道,“娘娘不知,前些日子刺绣有些伤了眼睛,宝娟她们不让我再动针线,便随意翻些书打发打发时间。”
浣碧和善地笑笑,“读书是好事,安常在太过谨慎了。”
安陵容,“嫔妾听不懂娘娘的意思。”
浣碧又抿了几口茶,细细回味了一番,见安陵容沉默,才又笑道,“本宫便不扰安常在休息了。”
说罢起身,一抬手苏叶便连忙上前搀扶,“娘娘,可是要回宫了?”
浣碧点点头,“有孕之人惫懒,本宫久坐,就该惹人嫌了。”
安陵容忙道,“娘娘亲临是嫔妾的荣幸,只是嫔妾招待不周了。”
浣碧已经有了几步,听这话脚步也不缓,只幽幽地说,“怀孕之人不宜饮这茶,安常在不妨同本宫一样喝些牛乳茶吧,倒是可惜了这样好的茶叶。”
见浣碧二人走远,宝娟才问道,“小主,韵妃娘娘这是?”
安陵容木着一张脸沉默良久,终于盯着那茶杯道,“这一批信阳毛尖,全部处理了吧,不必再拿出来了。”
宝娟还要再问,安陵容冷冷地瞥她一眼,只敢应了是。
掺了人参的茶叶,既可惜了人参,也可惜了茶叶……
“宝娟,再去熬一碗安胎药来吧。”
不过有孕三月,安陵容的肚子却已经很明显了,穿着素色的衣裙,原先显得她清异秀出,如今配上消瘦的身形和凸出的小腹,却只显得憔悴孤弱了。
也许正如她自己所说,刺绣伤了眼睛,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眸子也有些黯淡。
此刻天色晚了,延禧宫里燃着昏暗的烛火,她就着烛火看了几页诗书,明明灭灭,也许是看的到了,她随手将诗书掷在地上。
那书上的字细细密密的,看不真切,此刻只有一句被烛火照的晃眼,“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她的脸色却被衬得更加蜡黄,在压抑的香薰下,渐渐透出一丝腐朽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