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予没有说话,她哽咽着,泪如泉涌,梨花带雨的她这般惹人怜爱。
“念予,还记得你向我告白的那天吗?当时我问你为什么喜欢我,你的回答是——‘不为什么,也许我生来就喜欢你……’。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在意,直到高考结束那天,我杀了‘任浔’,成为真正的仙神之后,我才明白。整个世界是我搭建的梦境,而你,我的爱人,你是我创造的。”
任浔尽力温柔地说着,即使是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他也不愿伤害到季念予分毫。
“当然不只是你,其他人,我的父母,朋友,同学,他们都是我的造物。谁喜欢我,谁讨厌我,都是我给予的设定。杨徽之、张离昧、颜羽、赵瑾、吴双……她们会喜欢我,不过是我内心深处的渴望,是欲望的具现,都是虚假的,她们在我搭建的梦境舞台中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
“每一次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和危险,我都能化险为夷。天灾亦或是人祸,从台风到暴雪,再到本应在2019年年末爆发的瘟疫,在这个梦境里都以仙神、妖兽来解释,这样我才能合情合理地拯救世界。我是这场戏剧的导演,亦是演员。念予,你是唯一的女主。”
哭到撕心裂肺的季念予说不出一句话,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她早已哭红的杏眼单纯地向任浔表明一件事——她爱任浔,至死不渝。
“唉……只能这样了。”
任浔摇了摇头,只是一个念头下,时间又回到季念予买完菜回到家的时候。
咔吱,门被推开,季念予提着新鲜的蔬菜,脸上幸福的笑容五十年如一日未曾改变。
“浔,我回来了!”
“念予,我出去一趟。”
“好的,我先做饭,浔你可要早点回来,这天气饭菜一会儿就凉了。”
“嗯。”
任浔前一步刚离开家门后一步便来到川岭,两处空间在略微扭曲中无缝切换。初春季节海棠与迎春正好同时赶上花期,两种花香扑鼻而来,不知怎的,他脑海里总是出现季念予的模样。
他继续向川岭深处走去,来到一棵红桦树下,席地而坐背靠着淡红褐色的树干,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猩红的刻刀。
“该结束了……”
呲!
任浔划开了自己的左手腕,瞬间黑色粘稠的血液喷涌而出,而后又被大地吞噬,接着他的意识逐渐消散,初春的朝阳穿透层层树叶。
在任浔模糊的眼中形成了一道道的光晕,恍惚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那天系着红色发带的一个天仙般的女孩儿从他身旁走过,那一刹那似是永恒镌刻于心。
此时正炒着菜的季念予似乎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泪如雨下,泪水滴落热腾腾的锅内被瞬间蒸发,给这盘菜增添了一份不属于它的苦涩。
随着任浔缓缓闭上双眼,他的身体也逐渐化为一滩黑色黏液,最终被这片大地吞噬。
接着整个世界乃至整个宇宙开始坍缩,直至坍缩成一个奇点,最后这个奇点消散,一切都化为一场虚无。
“任浔,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喜欢你,只有我爱你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
红色,满目血一般的颜色。接着,天地倒转,万物被胡乱涂上了并不协调的五彩。
等到任浔艰难地睁开眼睛时,周围的一切都附着着一片片的蓝斑,渐渐的浅蓝色褪去,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林城的出租屋,他生活了将近十几年的地方。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台直直地照射进来,晃得任浔睁不开眼。他的左手被压在身下已经麻木,手腕处根本使不上劲。
任浔看了看时间——2036年12月22日,原来今天是他的35周岁的生日。
“一觉睡到了下午,昨天玩游戏玩得太晚了。”
VR眼镜被随意扔在床头,红灯一闪一闪,电量早已耗尽。现代社会发展日新月异,如今的大部分游戏都支持VR,而VR的价格也很亲民,基本上所有人都能买得起。
任浔起身,将VR充上电,坐在椅子上,回顾刚才做的意犹未尽的美梦。
“好久都没回家了,今年过年回去一趟吧。”
因为任浔是保护区的老员工,再加上他确实很多年都没回去过,基本上过年都是任浔留守川岭,所以向领导请个年假还是很简单的。
不过在回去之前,任浔打了个电话给高中的老同学陈会,他是副班长,肯定能喊来不少老同学一起聚一聚。
“老任,这么多年你可总算舍得回来,很多老同学都很想你呢!”
“没办法,保护区的工作又抽不开身,今年总算请到假,我们到时候可以好好聚聚了!”
“老任,你这么多年就一直单着?就没想过找一个?”
“没,一个人多自在。”
“唉,你这小子!实在不行就和张总凑一块儿得了,她可是一直等着你呢!”
“阿离她……”
“不止张总,还有杨大佬,颜主任,她们都单着呢!”
“杨徽之和颜羽?她们不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任,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她们心里头可都念着你啊!”
“我?老陈,你开玩笑吧?她们怎么可能喜欢我?”
“你不知道?全班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陈会这下可算是开了眼了,他是真没想到任浔居然真跟个愣头青似的啥也不懂。
“她们真的……”
任浔回想起昨天的梦,在那个梦里她们三人确实是喜欢自己,但那只是梦而已,幻想也能照进现实?
“不说了,到时候聚会你来了就知道了。”
“好吧,那我想问问6班那个季念予最近的状况,她结婚了吗?”
任浔想着如果那个梦里是真的话,那季念予是不是也喜欢自己,他现在是不是有机会和她在一起,将梦境变成现实。
“季念予?她是谁?”
陈会愣了一下,他的记忆中没有一个叫季念予的人。
“就是6班那个季念予啊!她高一是在4班,和我弟是一个班。然后高二和高三是在6班,她是杨琴的好友。”
任浔只是以为陈会忘记了季念予,毕竟她和3班来往不多,不算是熟人。
“杨琴我倒是有印象,但她不是高二那年就转走了吗?”
“……”
高二就转走了?那个梦,任浔做的那个梦里,杨琴不是一直在6班吗?
“老任,你等等,我去6班的群里问问。”
很快,陈会便带来了消息。
“老任啊,6班确实没有叫季念予的人,你是不是记错了?”
啪嗒!
任浔的手机摔在了地上,他呆呆地望向碧蓝的天空,脑子里回想起了季念予在梦里说的那句话:
“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喜欢你,只有我爱你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老任!老任!你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手机内不停地传来陈会的声音,但任浔只是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瞬间,世界安静了下来,甚至风都停了下来。
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诡异地停住,甚至吸管中的可乐都停在了中央无法移动。任浔望向窗外这个静止的世界,眼眸里有着独属于造物主的漠然和悲悯,他并不是为世人哀悼,而是为自己。
任浔向窗外走去,在一阵空间扭曲之后他来到了川岭。
冬季的川岭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迎春花的灌木枝条结上了一层霜。海棠树的叶子早已凋零,光秃秃的树干看不出一丝生命的气息,它们正等待着初春。
继续往川岭深处走去,任浔找到了梦里的那棵红桦树,它的叶子也已尽数凋零化作这片沃壤的天然肥料。
他靠着这棵红桦树坐下,右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猩红的刻刀。
嗞!
刻刀划破手腕,但这次流出的是鲜红的热血,而不是梦里黑色黏液。
血液不停地从伤口处汩汩冒出,在任浔周围形成了一个血泊,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而整个世界也在一点点崩塌。
“季念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