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任浔很快冷静下来,他想清楚了一件事,无论自己是否杀害黄老邪,从结果来看,警察没有找上自己,说明至少现在是没有实际上的证据表明黄老邪的死与自己有关。
“你的故事很精彩,但不过只是你的臆想,你没有证据。”
“呵呵,此世的摄像头当然照不出前世的你,我说的对吗,任浔?”
“!”
任浔瞳孔迅速内缩,满脸不可置信,这个秘密他只和季念予说过,她还只是当成玩笑,眼前的“人”怎么会知道?
“别惊讶,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比……比如?”
“你给一只猫头鹰取名麻雀,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对着一只鸟自说自话的,任浔,你病得不轻啊!”
“还有呢?”
“芽子五金店十多年前就倒闭了,你刚才捅我的那把刀就是你偷偷溜进去顺走的。”
“……”
“你一个人去了趟非吕斌国,租了一辆游艇独自开往台风深处,所幸台风山竹消散,不然你可就葬身鱼腹了。”
“……”
“黄老邪以为你是半仙,没想到你居然还信了,果然疯子之间的脑回路是相通的。”
“……”
“你的失眠、厌食症以及时不时出现的幻觉都不过是你重生的后遗症罢了,你不信话现在把红绳手环拿下来,看下会不会成为你所谓的半仙。”
任浔缓缓摘下了手环,眼中的世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感知力也只是常人水平,他此时木讷的神情在对方看来很是可笑。
“都是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了,居然还会相信成仙的鬼话,真是可笑啊!哈哈哈哈哈!”
对方的脸又变回了任浔的模样,正捂着肚子肆意嘲笑着任浔。
“笑够了吧,该说说你的目的了。”
任浔清楚,既然对方这么了解自己,还特意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不可能是闲得慌找骂的。
“你想回去吗?”
“任浔”收敛了笑容,转眼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
回到作为中年护林员的自己吗?也许在重生之时任浔想过,但是现在……现在这里有季念予,有个爱他的人,他不愿回去。
“怎么?舍不得?任浔,你不真以为在一个正常的世界里季念予会喜欢你吧?你也不看看自己,性格阴沉、消极,行事偏执自大,人际关系糟糕,除了空有个好皮囊之外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你想想,一个人见人爱的校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呢?”
任浔无法反驳,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一世的季念予会喜欢自己,而且几乎是无条件的爱。
“不止是季念予,你以为正常世界里的张离昧、杨徽之、颜羽这些人会喜欢你吗?一个富家千金,一个书香才女,一个背负家庭重担的孝女会看上你这个穷小子吗?你真当自己是网文男主了?”
任浔不知道正常世界她们对自己的态度,他自己没有高二高三的记忆,不过从高中毕业后的结果来看,对方说的或许是对的。
“哦,我都忘了,你没有这两年的记忆,这些记忆成为你重生的代价献祭了。”
对方居然这个也知道!还有什么是“任浔”不知道的,任浔的一切在他面前仿佛是透明的。
“为什么是这两年的记忆?”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这两年的记忆对你很重要。”
区区两年的记忆便能换来一场重生,那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这么重要?
“你说我可以回去,怎么回?”
听到任浔终于松口,对方指了指刚才被扔在地上的刻刀,说道:
“去,把那刀捡起来,往手腕上一割,就可以了。”
“你是说……自杀?”
“别说得这么难听,你是读书人,要文艺一点,用楚辞《招魂》里的一句‘魂兮归来!反故居些。’任浔,你该回到你的故居,这个世界并不欢迎你。”
任浔看着地上那把猩红的刻刀,思绪混乱,但他依然走上前将其弯腰捡起,就在“任浔”正要咧着嘴以为任浔决定回去时,任浔只是将刻刀收入包中并没有如同预料的那样在手腕上割出一道血痕。
“任浔”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神变得凌厉而危险起来。
“我能冒昧问一下你的真实身份吗?”
“你知道后愿意回去吗?”
“有这个可能。”
“那行,告诉你也无妨。”
此时对方的五官消失,变成了一个“无脸人”,声音也变成了中性,分不清男女。
“我是世间秩序的维护者,亦是秩序本身,你可以称我为——天道。”
天道!
祂居然是天道!
“任浔,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份,现在你愿意回去了吗?”
“如果我不愿意,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我是秩序,不是刽子手。不过,虽然我不能杀你,但可以让你失去一只手。”
话音未落任浔的右手臂突然断裂,血液飞溅,剧烈的疼痛让任浔支撑不住跪在地上,虽然面容因疼痛而扭曲,额头青筋爆起,但他没有叫出声,只是沉默着忍受痛苦。
“看着不太对称,要不另一只手也别要了。”
说完任浔的左手臂也被无形之刃给切断,血液四处喷洒,任浔的意识因失血过多正在逐渐模糊,天旋地转,他快要晕死过去了。
“哦,差点忘了,得给你止血。”
祂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手臂断裂住瞬间愈合,任浔正消散的意识也立即恢复了。
“人类的腿可不是用来跪的,你可真是暴殄天物啊,给你腿也是浪费!”
祂只是一个眼神,任浔的双腿便瞬间消失,此时的任浔只剩下了身体躯干和脑袋,勉勉强强立在了原地。
“成为人彘的感觉怎么样?我倒要看看,那些喜欢你的女生们见到你现在的模样还会不会喜欢你。”
任浔喘着粗气,断裂的四肢四散在他身旁,裂口处还咕咕冒着鲜血,可他依然没有松口,依然坚持着。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喜欢你,只有我爱你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任浔想要留在这里,想要和季念予在一起,明天有和她的约会,任浔不能失约!
“你的脊梁骨还挺硬的。”
只听“嘎吱”一声,任浔的脊椎碎裂,他直直地倒了下去,脸庞重重地砸向了地面,脑部以下任浔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祂狠狠踩在任浔的后脑勺上,压力让贴着地面的鼻梁断裂,血流不止,湿润的泥土气息和血腥味充斥着他的鼻腔。
可即使这样,任浔依然坚持着,既然这个天道不能杀人,那么他就要尽一切努力活下来,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任浔啊,你可真是会给人添麻烦!回去不好吗?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模样,你不是很喜欢护林员的工作吗?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
祂语气逐渐温和,试图说服任浔,可依然不管用,任浔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任浔,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身边的人着想吧。你看看,张离昧在这次川岭之行中吃了多少苦头,差点因你而丧命。”
“这和我有关?”
一直沉默着的任浔终于开口,虽然脸被压在地面上,声音含糊不清,但祂也没打算松开自己的脚。
“你非此世之人,自然会受到这个世界的排斥,再加上我的推波助澜,靠近你的人被误伤也是在所难免。任浔,你要知道,那场暴雪本来不会出现的。”
“……”
任浔犹豫了,负罪感占据了他的内心。因为他,三中整个重点班的学生和班主任差点全军覆没,任浔难逃其咎。
“两年……给我两年时间,我就回去。”
“你在和我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我需要将这两年的记忆补充完整,不然,你再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回去的!”
至少……至少给任浔一个完整的人生,这是他的坚持,他不能就这样回去!
“……”
祂思考着,脚已经从任浔的后脑勺上离开,踱着步,没有五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好。”
随着一声响指,任浔的四肢回到了他的身体上,碎裂的脊椎也完好如初。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显得狼狈不堪。
“你得保证我身边的人不会被这个世界误伤。”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事物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即使我是天道,也最多起到一个阻滞作用,你最好是孤僻一点。当所有人都厌恶你时,他们才是安全的。”
“……”
难道要离开季念予吗?
如果远离季念予,那么呆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任浔忽然发现了什么,从天道出现起,他一直忽略的东西……
“天道。,不是能变换成所有人吗?你变个季念予试试,我看下和真正的季念予有没有差别。”
这时,天道才重新审视了一番任浔,祂第一次从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些许的压力。
“季念予是特殊的那个,对吧?而且她也不会因我而被世界误伤,对吧,天道?”
“……”
“放心,说好两年,我是不会反悔的。”
“任浔,你可以不回去。”
祂终于开口,半男半女的声音在任浔听来尤为刺耳。
“什么条件?”
“杀了季念予。”
“……两年,两年后我就会自杀,回到原来的世界。”
任浔绝不会伤害季念予,她是自己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就在任浔一晃神的功夫,天道便消失不见,看来祂是真的害怕季念予,甚至都不愿在这方面多谈几句。
此时,任浔莫名感到一股悲伤。是啊,只有两年了……
他给季念予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
“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两年,你希望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