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凡一旦决定煲汤,他就会做出一系列假动作为煲汤做掩护。
他做得很好,在面对有经验的防守球员时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已经进步很大了,但可惜卓不凡面对的是任浔,面对感知能力强大的任浔。
任浔只是简单地等待着卓不凡的出脚,他只需要在他趟球的一瞬间截住球就可以了。
这需要极快的反应力,正常情况下任浔是做不到的,但在此刻的任浔眼中,世界慢了下来。
任浔能看见外面雨滴正缓缓落下,能听见围观同学们的低语,即使在四楼也能闻到湿润的泥土的气息,能感受到丝丝凉风正逐渐凌冽。
世界在任浔眼中似乎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神秘与威严,此刻任浔心似乎已和上天持平,淡漠地俯视着红尘众生,无悲无喜。
任浔借着上天的眼睛巡视着芸芸众生,视线所及之处生物不敢与之抗衡,纷纷俯首。只有无知的人类敢直视上苍,这是上苍的仁慈,是人类被赋予的特权。
医院旧址旁的破旧楼内,一个老疯子似笑似哭,跪在地上,喃喃自语。
“仙……仙啊!”
三中一栋教学楼四楼楼道内,人影攒动,摩肩接踵,气氛热烈,围观着这场“斗兽”。
任浔看着眼前的卓不凡,灰暗无神的眸子凝视着眼前骄傲的生物,心中不免泛起厌恶——凡人岂敢挑衅仙神?!
任浔抬起脚,在卓不凡刚趟球的一瞬间狠狠地朝球踢去,仿佛要把仙神之怒发泄在这倒霉的球上。
足球失去控制,飞快地向远处飞去。球速极快,是个半高球,若是砸到人,怕是会被撞断几根肋骨。
不巧的是,此时正好前面出现了两个女生!
任浔抬眼望去,灰暗的眼眸似能望穿天地的尽头。
任浔一眼就认出了这俩人,一个是赵瑾,一个是季念予……
季念予?
无神的任浔歪了歪头,似乎在疑惑是谁。
季念予?
卧槽!季念予!
任浔的眼眸恢复了神采,意识也从上苍剥离,强化的感知能力也散去。
“危险!快躲!”任浔急忙呼喊,想要提醒正聊着天的俩人。
来不及了!
就当足球正要砸到季念予的时候,她似乎早有准备。
季念予一个侧身,躲过了疾速的足球。同时她抬高右腿,接住足球,然后顺势转身卸力将势大力沉的足球稳稳停在脚下。
整个过程连贯而潇洒,任浔自问自己都很难做到像季念予一样流畅。足球就像她的宠物一样黏在她的脚上,真是精灵一般的女孩儿!
所有人都惊叹于季念予她那独居美感的接球动作,包括任浔。
但任浔很快回过神来,赶紧上前询问季念予是否受伤。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啊,任浔你这是在教同学踢球吗?”
季念予看着慌慌张张的任浔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心中窃喜,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少年问道。
任浔不敢与她对视,眼神飘忽,回道也有些结巴。
“额……是的,因为下雨,所以才……才在走廊踢……踢球……”
“哦~”
季念予灵动的眸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微笑着问道:
“那任浔你有时间能不能教我踢球啊?”
少女直勾勾地看着任浔,完美的容颜搭配着少女灵动青春的气质,并且少女说话时离任浔很近,任浔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的温热。
任谁都能看出少女对任浔的好感,季念予也丝毫没有掩饰这点。
“你水平已经很高了,不需要我教。”
任浔撇过脸,依旧不敢看着季念予的眼眸,任浔从没这么害怕过。
像是老鼠遇见猫似的,是发自灵魂的恐惧。
“那有时间我能和你一起踢球吗?”
季念予不依不饶,希望能从任浔这里得到一个承诺。
“可……可以。”任浔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说好了哦!不许食言!”
“不会的,相信我。”任浔心想不就是和女生踢个球嘛,没啥大不了的。
“你一般什么时候踢球?”
“周日至周四下午放学后是校队的日常训练,周五下午一般会和班上人一块儿踢。”
“行,那就下周五。”
“没问题,记得穿球鞋。”
这时季念予似乎是觉得不够保险,她灵机一动,又想出个法子。
“任浔,为了防止你鸽我,我们击掌为誓。”
“啊?”
任浔觉得这孩子存心想折磨自己,他已经能感受到来自身后围观群众幽幽的目光了。
他们从没见过季念予和一个男生这么亲近过。
“快啊!任浔~来!我们击个掌!”
季念予以撒娇的语气说出来的,但却没有一丝黏糊的油腻感,反而让人感到少女的活泼与热情,像火一样。
“好吧……”
任浔不怎么情愿地慢悠悠地抬起了手掌,而后面的众人恨不得自己替任浔上,吐槽着这小子还不情不愿的样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当两人手掌要拍在一起之时,季念予突然收手,同时向前迈一步贴近任浔。
接着季念予双手钩住任浔的脖子,165的她微微踮起脚,紧紧地拥抱住任浔。她淡粉的脸颊贴着任浔的侧脸,双唇靠近任浔的耳朵,低声说道:
“任浔,一言为定哦。”
然后季念予迅速抽身,脸色变得绯红,在一众吃惊的围观群众的目光下逃离了现场。
只剩下任浔,还有一开始就与季念予同行的赵瑾,她此时已经完全处于懵逼状态,直到任浔喊她,赵瑾才回过神来。
季念予身上的味道让任浔想起了前世作为川岭护林员的时光。
在川岭的早春,任浔清晨在巡山之时,漫山的野花正承载着点点露水,初春的凌冽和清淡的花香杂糅,原本艳丽的花朵在朦胧的山雾的遮掩下褪去了尘世的俗气,如同花仙一般飘渺。
“是海棠与迎春混合的香味。奇怪,季念予身上怎么会有这种香味,附近也没有这两种花啊?!”
这两种花是川岭最常见的两种花,是前世任浔每次巡山都会遇见的花。
季念予身上独特的香味差点让任浔迷醉其中,不能自拔。
“我怎么就穿越回来受苦呢?”任浔现在十分怀念前世作为护林员的时光。
“护林员虽说早出晚归很是辛苦,但远离城市,远离一切,享受自然,多么快乐啊!”
任浔应该是为数不多如此厌恶穿越的人了。
教室内,任浔已经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不断有人来到任浔座位旁询问其与季念予的关系,让任浔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我都说了,我和她没啥关系!我和季念予真不熟!别再问了!”
“哦,知道了,任浔你是不想公开吧。嘿嘿,我懂,我懂。”
“?你懂啥了?”
任浔看着一脸坏笑的卓不凡,贱兮兮的真讨打。
“你别跑!你给我说清楚你懂啥了?!”
任浔见卓不凡气完自己就想跑,感觉自己要红温了。
这时已经在座位上回过神的赵瑾悄悄来到任浔身旁,低声说道:
“浔子啊,跟姐说实话,你和季念予到底什么关系啊?”
“?啊(⊙_⊙)?”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赵瑾拍了拍她贫瘠的胸膛向任浔保证。
“你没发烧吧?”任浔摸了摸赵瑾的额头,确认她不是在犯病。
“诶呀!”赵瑾推开任浔的手,耳根泛红,说道:
“我们可是一年同窗的情谊啊!你要相信我!”
“不是不信你,说实话我和季念予真没什么,谁知道她要给我来那一下。”
“那你喜欢季念予吗?”
吴双这时候插了一嘴,自从她来到座位上后状态就不太对劲,总感觉像是将要喷发的火山,她压抑着的情绪让任浔不敢触之霉头。
“当然不……不……”
不知怎么,任浔脑中浮现了季念予灵动漂亮的眸子,似乎正盯着任浔,像是母亲正看着说谎的儿子一般,看穿了一切。
任浔说不出口,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心脏也随之悸动。
“她很漂亮,没人会讨厌她。”
任浔平生说谎如同喝水一般平常简单,但是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谎言,像是框在他身上的天规,无法打破。
“那你喜欢她喽。”吴双磁性的中性的声线有些许颤抖。
“呼……”任浔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一下自己的心跳,尝试说出准备已久的谎言。
“我不……我和她不熟,也不喜欢她。”任浔做到了,他头一次觉得说谎是件这么难的事情。
“哼,喜欢就喜欢呗,直接承认啊!又没人阻碍你们在一起,遮遮掩掩干嘛!”
吴双撂下这句话后便不再理会任浔。
“就是!就是!你们谈恋爱又没人阻止你们,干嘛遮遮掩掩的,又不是偷情!”
赵瑾这下也开始接腔,怼的任浔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她本不应喜欢我啊……”任浔心中感叹道:
“而且我也过了谈恋爱的年纪了,我都34了,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季念予年轻可以不懂事,但我不能。既然让我带着前世的阅历回到这里,我就更不能犯错了,身体的年龄不能成为我越界的借口。”
“我一直都是个单身的中年大叔,即使来到这里,即使回到了过去,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可惜这些心里话没人能听见,只有任浔一人独自咀嚼复杂而苦涩而现实的真相。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陆续回到教室,一栋教学楼也重归安静。
周日一上午都是没有老师的,只有教导主任会时不时巡视这六个班。各班班主任都会在下午才来,而各科的代课老师基本上是傍晚时分上班,因为要在晚自习上批改周末作业。
教室里没有老师,所以学生们会更加放松,时不时会聊上几句,但总体而言依旧可以保持安静的氛围。
当然除了任浔那个角落。
吴双又回到了任浔熟悉的样子,她和赵瑾谈论着最近的八卦,滔滔不绝,而且不再压低声音,仿佛故意要让任浔听见。
正常情况下任浔是不受影响的,但奈何感知强化并不受任浔的控制,他也没有适应感知强化后所带来的变化,这需要时间。
雨还在下,任浔早已移至教室后面的空座位了,感官被强化的他教室内的一切都逃不过任浔的感知,甚至隔壁4班的动静也在任浔的感知范围内。
“又变灵敏了……”
好在声音都不怎么大,虽然能听见,但是对任浔影响不大。
时间在流逝,雨势不减。
临近放学,教室内的动静大了起来,任浔也停下了笔,对声音敏感的他已经无法再写下去了。
“嗯?奇怪,为什么我的感官依然处于强化状态?这时候我的注意力已经分散了,为什么?”
任浔此刻慌了神,这种感知强化状态在外面可是要受折磨的。
教室内的声音越来越大,距离放学只剩下几分钟了。
而任浔脑瓜子嗡嗡的,他能听清楚每个人说的每句话,他能看见每个人脸上的微表情,教室内的一切在任浔的感知下没有任何秘密。
“你这个借我抄下,下午我数学借你抄。”
“中午吃什么呢?”
“这么大雨,没带伞啊!”
“你爸还来接你啊,真好。”
“完了!我一上午啥也没干,作业写不完了!”
“终于搞定了!下午打算看一下午。”
“你这支笔在哪买的?好可爱啊!”
“真难啊,这道题!”
……
叮铃铃!叮铃铃!
虽然任浔这次没有被下课铃震到耳鸣,但依然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整栋楼因为放学的缘故变得热闹起来,任浔甚至能感受到学生们下楼的震动。
任浔浑浑噩噩地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门,感受着自然的伟力。
风刮得更猛烈,雨势也变大,倾盆而下。
任浔在走廊上,凌冽的风肆无忌惮地挑衅着任浔,点点雨水借着风湿润了任浔早已被吹的胡乱的头发,大雨不断敲击着大地,鼓点急促而沉闷。
雨声、雷声、人声,像是一场狂欢,万物陷入了这场狂欢,但只有一个人格格不入……
“好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