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厌辞一步一晃的走到病床前,俯视着那张因暴躁而扭曲的五官。
秦征的双目紧闭,不敢睁开,他怕看到易厌辞的失望。
他明明控制的很好!三年了,三年都没有发病过!通过那些极限运动刺激过的神经,还是那般脆弱,为什么那样脆弱!
他恨!恨那个毁了他的父亲!恨那个要他死的母亲!恨那个放开他手的姐姐!
他只有易厌辞,他也只要易厌辞!
秦征的嘴唇咬的很紧,把这所有不堪吞回肚子里。声音从脖颈处传出,压抑的哽咽,起伏的胸膛,无不诉说着秦征的哭泣。
真正的落泪不需要酝酿,与往日那副造作的模样不同,没有撒娇的哼唧声,泪水毫无征兆的决堤。
易厌辞指腹划过,轻轻扒了一下,秦征丝毫不松口。“张嘴。”
他俯身向下,唇轻轻贴上摩擦,探出舌尖撬动咬紧的下唇。
秦征瞪大双眼,他的脸颊,他的耳廓,他的碎发,他头上的纱布,离他那么近。他第一次主动,第一次主动伸舌。
易厌辞没有起身,只是远离了几寸,恶狠狠道:“你拒绝我?”
秦征双唇颤动,“我......”
易厌辞趁机再度吻上,舌尖探入,学着秦征的技巧追逐、纠缠。弯曲的背部有些吃力,扯得他肌肉阵痛,单手扶在围栏,手心的汗渍打滑,一下摁在秦征胸口上。
秦征吃痛的嗯了一声。
易厌辞抚着他的胸膛,轻柔暧昧。脸颊上传来一下下剐蹭,是秦征乱眨的睫毛。
良久,易厌辞才站直,静静的看着秦征,颈间突起的血管,杂乱的胡茬。
纵有万般心绪,却不能宣之于口。
他不完美,但他却顶着狂躁症发作送他到医院,知道他没事后,自己偷偷藏起来。
他尽量展现出美好,来面对他。
在秦征的眸中,易厌辞所有的动作都被无限放大,他的抚摸,他的亲吻,他的沉默。他要被抛弃了,他还是要被抛弃了。所以,刚刚是Breakup Kiss?他绝望的闭上眼,不想看到易厌辞离开的背影。
“看着我。”
秦征睁开眼,眼角的泪水流下。他那般残忍,他要他放手,他要他直视自己是怎么失去他的。
易厌辞还在组织语言。他要怎么告诉他的小朋友,他不介意他不完美。唉,话不能说的太满,连转圜的余地都没给自己留。他现在说他能接受秦征的狂躁症,他会信吗?他会不会觉得在哄他?
“我......”
“你走吧。”
他是傻叉吗?不好容易酝酿的话被拦在嘴边,易厌辞又气又恼。忍着背部的剧痛再次俯身,咬在秦征的唇上。
秦征热烈的回应,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亲吻这个人。不管不顾的轻咬着易厌辞的舌尖,不让他退出。
易厌辞卡着秦征的脸颊,强迫他松口。怎么搞成这样!他不会又发病了吧?
好不容易脱“舌”,易厌辞怒视,秦征双目赤红。
“你......”
见秦征又要打断他,易厌辞伸手覆在他唇上。“闭嘴,听我说。”
“你,靠!我要说什么来着?”
易厌辞很是不顾形象的白了他一眼,破罐破摔的开口道:“我不走,也不是。我下楼一趟,跟肖琦他们打声招呼就上来,你老实的别哭别闹等我。”
手心传来湿腻腻的舔舐,易厌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捂着秦征的嘴,赶忙松手。
秦征张了张嘴,沙哑道:“辞哥......”
他不喜欢矫情的互诉衷肠,如同登台领奖时的获奖感言,虚伪又做作。
敏感的神经更显优势,秦征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没要走”、“等我”,他需要确认心中所想,“你没有不要我,对吗?”
“对。”
秦征欣喜中带着不可置信,道:“可你说过,要我完美无瑕的。”
如你所见,我是瑕疵品。
这世上或许根本就没有完美无瑕的存在,白圭之玷才是常态。
倘若幻想无法照进现实是遗憾,秦征就是弥补。
“我接受不完美,仅限于你。”
只有你,第三次从我的手中拿到机会。
“辞哥。”秦征想拥他入怀,好好感受他的体温。可惜自肘关节到手腕完全被绑带束缚在病床围栏。毫无用处的挣扎引得金属碰撞,血液如同滚烫的熔浆,游走遍他的全身,他不想失控,不想歇斯底里,不想丑态百出。
但往往事与愿违,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顺着眼角流淌,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一声声唤着易厌辞的名字。
易厌辞平静摩挲着秦征的耳廓。
簌簌的响音,似乎穿透这副皮囊直击灵魂。
秦征的眼泪流尽,仿佛度过了发病期,躁动的心平静下来,“你不要抛弃我,我也绝不会放手。易厌辞,我爱你。”他从来不是他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是他的永远的直情径行。
这一刻,时间定格。
他不知道,自此空心的树生出了躯干。往后的岁月里,他无数次回想经历过的点滴,这一天的画面被埋在那些发光的记忆里。
“秦征,我不会抛弃你。”
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当他出现的那天,你曾经预设过的所有择偶标准都变得不再重要。
“乖,等我回来。”
易厌辞离开病房,秦利扶着他坐回轮椅。
二人行至电梯前,易厌辞忽然回头,微微抬起下颌,道:“秦小姐,盛开的老板是不是姓秦?”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如果盛开娱乐是秦征或者秦利的,那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是拿他当傻子一样戏耍。
“叮”电梯到了,一道暖黄色的灯光照来。
秦利推着他进了电梯,站定后才道:“我只能告诉你,盛开娱乐姓图。”
“秦小姐在盛开娱乐拥有绝对的地位,甚至出手投资这家私人医院。”易厌辞攒眉,姓氏如此少见,太巧了。
秦利向前一步,按下电梯楼层,侧过脸微微一笑,手指撩着发丝捋到耳后,“确实,我和图先生有些关系。”那股妩媚的气息,将言语带到另一个层面。
电梯门开,黎旭站在电梯外,清爽的发丝,板正的西服,面上却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不待黎旭说话,秦利将轮椅推到他面前,道:“黎经纪,麻烦你照顾好易先生。”随后,她回了电梯。
二人看着电梯数字下降。
黎旭转身离开,丝毫未理会易厌辞。
易厌辞吃瘪,自己转动轮环跟了上去,“黎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黎旭头也不回,冷漠道:“易厌辞,你他妈现在主意大了,还有什么需要跟我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