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明亮,铺落在地上,像结了一层水光似的。
梭梭无聊的趴在板车的边缘,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她乱扫的视线在不经意间落到顾晚歌的身上,只见男孩垂着头,正认真的拿着帕子替怀里的人擦脸上的血迹。
“……你跟你哥哥……感觉长得不太像啊……”梭梭打量着他们两人的脸,好奇的问,“你们真的是亲兄弟吗?”
顾晚歌抬头对上少女试探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姓顾他姓容,光听姓氏就知道不是一个家的吧!”
“容?”梭梭声音都压低了几分,“是我想的那个容吗?”
顾晚歌思索道∶“据我所知,京都也没有第二户姓容的人家了吧?”
“哇塞!”梭梭震惊的捂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顾晚歌怀里的男孩,“那他!那他岂不是……对哦!难怪你们之前还喊他殿下……不对不对!”
梭梭反应过来∶“如果他真的是皇子的话,你们为什么要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因为你口中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他的封地。”
“封地?”梭梭再次感觉到不可置信,他看了看容奕那张稚嫩的脸,失声道∶“这么小?你们皇帝……”
偷偷抬眼看了下前方的曹北山,她压低声音说∶“你们皇帝疯了?他是有多恨这个儿子,居然把他打发到这种地方来送死!”
“应该是挺恨的。”顾晚歌倒是表现的很自然,“他的祖父谋反,把皇宫都给围了,京都城内杀的血流成河……”
“咳咳咳!”
前方传来曹北山刻意的咳嗽声,顾晚歌抬眼,毫不意外的受了一个眼刀,她耸耸肩,对着石化的梭梭道∶“叔叔不让我说。”
梭梭目瞪口呆,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袖角被人轻扯了扯,顾晚歌垂头,就看到容奕醒了。
男孩目色朦胧的看着自己,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脸色无比茫然,他苍白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还没发出声音,血色便瞬间溢了出来。
“咳咳——”
殷红的血喷溅出来,好不容易擦干净的脸,转瞬就又重新沾染上血渍。
顾晚歌把人扶坐起来,一边拿帕子擦容奕嘴里溢出的血,一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止血丸塞进他的口中∶“水。”
“……哦!”梭梭回神,连忙手忙脚乱的找到水袋递给顾晚歌。
把止血药服下后,容奕吐血的症状明显减轻,他痛苦的咳嗽着,好一会儿才停下,失力的靠倒在顾晚歌的怀里。
顾晚歌伸手摸了下容奕的额头∶“好像是没有那么烫了。”
“他这个发热,除了受寒和伤口的原因外,最大的原因就是蛊毒,如果不把蛊毒解掉,他的发热是不会退的,即便他现在稍微减轻一些,也只是暂时性的,真正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掉。”
“你不是说他的毒已经解了吗?”顾晚歌看着面前突然心虚起来的少女,眉头微挑,“这也是骗人的?”
“才没有!”梭梭连忙摆手,弱弱地解释道,“我虽然是北荒人,但其实并没有怎么学过蛊术,我之前的那些药,是可以替他解毒,但也是暂时性的!如果想要真正的解开蛊毒,就必须要把他体内种下的蛊虫给引出来,否则就算解再多次的毒,那也是治标不治本的。”
“原来如此。”
顾晚歌明白的点了点头。
“……晚歌……”容奕微弱的声音响起,顾晚歌垂眸,见男孩嘴唇动了动,却听不见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垂头,把自己的耳朵贴近男孩的唇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容奕艰难的道,“放心……我一定……不会死的!”
不是不要担心,而是放心。
顾晚歌眉头轻挑,起身看向容奕。
男孩的眸色已经开始溃散,他紧紧的抓住顾晚歌的衣角,执着的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他好像说了什么?”顾晚歌抬眸看向梭梭,一副没有听到的模样,“他在说什么?”
梭梭只看到男孩的唇一直在动,闻言下意识地垂头去听,半晌,她一头雾水的抬脸,对着顾晚歌摇头。
“看来你是太累了。”顾晚歌手轻拍容奕的胸口,轻声道,“睡吧,不要想太多。”
怀里的男孩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只是拽着顾晚歌衣角的手始终未松。
“到底是谁想要杀他?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小孩子,太狠毒了!”梭梭怜悯的看着面色惨白的容奕,“他真可怜,才这么小,就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姐姐看起来比他也大不了多少。”顾晚歌道,“可是姐姐看起来所受的苦,要比他多多了,他如今也不过才只吃了这么一点苦头而已,以后路那么长,比这里更凶险更折磨的苦头,还要吃上许多呢!”
“就是这样才更可怜。”梭梭神色黯然的说,“像我这样的人,从一开始便是在泥潭里面度过的,习惯了满身脏污,也就不会觉得有多痛苦。而像你们这般,一开始便身在云端,却被迫跌落泥潭的人,反而更加难过。”
“姐姐是个好人。”
梭梭没有反驳的笑了笑,她看着面前神色温和的男孩,极为认真的反问∶“你是个好人吗?”
顾晚歌不假思索的笑着说∶“当然!”
“……”
当然个屁!这个小狐狸分明比她更像是个骗子!
梭梭莫名的被噎了一下,她忍不住的道∶“你知道吗?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那看来你讨厌的那个人,一定长得很好看,而且还无比的聪明。”顾晚歌笑道,“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
梭梭再次被噎住∶“……你真的是!”她半天没想到词来应对。
顾晚歌道∶“不过……姐姐看起来生活很是艰难,我还以为姐姐在北荒国也是个乞丐流民之类的人物,没想到……居然还能认识像我这样既好看又聪明的人,看来姐姐生活的环境也不是很差嘛!就是不知道,是像遇到我一样是偶然的奇遇,还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呢?”
男孩黑眸明亮,对视上时,总有种一切都被看穿的瘆人感,梭梭咽了口口水,狼狈的把头扭过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逃避道∶“我累了,眯一会儿。”
男孩果然没有再开口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