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用眼神交流的时候,孙思林已经将地上掉落的银子都捡了起来。
“总共五十五两银子。”他捡的时候还清点了一下,顺便在披风上撕了块布下来,将那些银子包起来,小心翼翼的捧到顾晚歌的面前,“你查一下。”
“不必,收好就行。”
顾晚歌并不在乎这些钱,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在赌场内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已经到寅时了,再有一个半的时辰,天就要亮了,她必须要赶在卯时前回去,不然被发现她不在房间里,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事情还没做完,只能加快脚步了。
赌坊果然派了人来跟踪他们,也许只是想要摸个底细,所以派出来的人手只是两个打杂的下人,顾晚歌把他们引到没人的巷子里,让路陵之直接打晕了。
“要灭口吗?”
路陵之看着地上被打晕的小厮,冷漠的问。
“天子脚下,怎么能随便杀人?”顾晚歌蹲下身子,在那两个小厮的身上一阵摸索,翻出几两碎银来,随手丢给身后的路陵之,“辛苦费。”
路陵之抬手接住。
“应该是跟人的老手,身上一点儿多余的东西都没有。”顾晚歌起身,淡定的接上之前的话,“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我们可是良民。”
“……”
从巷子里出来,顾晚歌把孙思林的卖身契还给他∶“看到这条路了吗?”
她指着人声喧闹的街道,嘱咐孙思林∶“一直向前走,走到尽头,你会发现一个镖局,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
“你要去哪儿?”
孙思林不解的看着她。
“给你找个同伴搭伙。”
顾晚歌把他往人群里推了一把∶“好好逛一逛,不要忘了目的地。”
男孩的声音很快便被夜风吹散,孙思林转身,就看到他毫不留恋的背影。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那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孙思林才如梦初醒般的回神。
他垂头,卖身契和银子都在自己的手中,若是他如今想要后悔离开的话,现在是能做到的。
青年转身,人来人往的街道,灯火亮如白昼,就如之前那把握在自己手中的钥匙一般,他接下来的命运,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
今日是第十六日,距离上次见到那个小男孩,已经过了整整十五日,他依旧没有来找他。
八角说,他答应过会再来的,还会告诉自己他的名字。
他真的会来找他吗?
沈溪坐在门口,天已经快亮了,他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昨天是中秋节,每到这种日子他便很难有睡意,虽然八角和于大夫都对他很好,但团圆节是他们的,他融入不到其中。
沈溪想了很多,不知道为何,又突然的想到那个无名的红衣男孩。
那个男孩看起来绝非寻常人家的孩子,说不定他还有十分尊贵的身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记得对一个乞丐的承诺呢?也许是八角听错了也说不定。
那个男孩看起来年龄那么小,说过的话可能转头就会忘记了,他能救起路边一个人人嫌弃的乞丐就已经算是大发善心了,更别提还出钱让自己留在此处的医馆里养伤,……他怎么能如此贪心,还妄想那个男孩会回来找他?
就算那个男孩来找他,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乞丐,那个男孩好心救他一命,他难道还要恬不知耻的攀上人家吗?他一无所有,就算想要报恩,也什么都做不了,更别提以那个男孩的身家,可能也不需要他的报恩。
他只是个乞丐,一个人人嫌弃,再卑贱不过的乞丐。
沈溪在心内自嘲着,却仍旧控制不住的留有一分希冀。
虽然他什么都做不了,但他仍旧想要感谢那个男孩,感谢他救了自己一命。
医馆很偏僻,但仍旧能隐隐听到远处集市的喧闹,那些欢声笑语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坐在台阶上,抱着幻想看向远处天边不时露出的一角烟火。
今日,他会来吗?
“你怎么不睡觉?”
突然有声音从旁边传来,沈溪正在发呆,骤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警惕的跳了起来。
医馆的门前不知何时来了两个黑衣斗篷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个极高,一个极低,看起来无比诡异。
说话的是那个矮个子的人,他上前一步,沈溪看到,这人脸上还带着黑色的面具。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他警惕着一边后退一边道,“我们医馆还没到开门时间呢!你们若是想瞧大夫的话,去其他地方吧!”
“我是来找你的。”顾晚歌抬手把面具摘了下来,看向男孩,“不记得我了吗?我说过,会再来找你的。”
沈溪后退的步子一滞。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台阶下的男孩。
那张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他曾在梦里见到过很多次,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也在做梦。
台阶上的男孩,上一次见到时还是个鼻青脸肿、浑身都脏兮兮的小乞丐,如今衣服干干净净的,脸也好了许多,看起来,倒是跟顾晚歌印象里的那个沈溪有点儿像了,不过只是相貌上的像罢了,气场上还差的远。
见男孩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反应,顾晚歌眉头轻挑∶“好吧!既然你不记得了……”
她正想要强调一遍自己救过他的事情,就见上方的男孩猛然摇头,慌忙的从台阶上跑下,激动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带我走吧……”他语无伦次,目光灼灼,“我、我记得你!你带我走吧!……虽然我现在还什么都不会,但我可以学,我什么都可以做!我……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恬不知耻,我也知道自己自不量力,但是、但是……”
没想到他这么上道,顾晚歌原本准备的说辞都没用上,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男孩绞尽脑汁的想说辞,涨得脸都红了。
顾晚歌唇角轻弯,很痛快的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