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天我便明白，自己早就暴露了。”
南大爷笑容苦涩，“在车里的时候，小温问你五雷掌是练的哪只手，他还大声说你以后左手就无敌了，说实在的，我对这五个小子的脾气秉性不要太了解，那句话要是乾安喊得，没问题，乾安就是心直口快的性子，可唯独小温不会，那孩子的心思深沉，决计不会口无遮拦……”
“更何况，小温作为你的身边人，怎么能不清楚你练的是哪只手，他大声说出来，很明显是故意说给我听，那时那刻我便知道，我要么撕破脸彻底和慈阴站到一起，要么，回头是岸。”
这……
我张了张嘴，喉咙梗着，果然都是人精！
在许多我以为很平常的时刻，居然都是暗中的试探博弈。
“万萤小姐，你肯定会奇怪，我为什么能愿意反水，这里面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我并非是慈阴真正的信徒，实际上，是我的老伴儿信她……”
南大爷音腔酸着，“我老伴儿常年身体不好，总是病殃殃的，慈阴用神通之术帮她缓解了很多病痛，当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所谓的神术都是邪术……”
“只要邪术沾身，就会成为慈阴的傀儡，要服从她的差遣，我跟随三爷多年，自然知晓邪术的危害，这辈子就算没得现世报，下辈子也得应验，说不定得进畜生道……”
“可我劝不动我老伴儿啊，就这样，我为了老伴儿能好好活着，被迫成了慈阴的人……”
南大爷的眼底泛出泪光，“第二个原因，就是我哥哥，万萤小姐，我哥哥是我真正的软肋。”
“东大爷？”
我蹙着眉头，“他也知道您是慈阴的人？”
“他没说知不知道，我哥这人向来孤僻，话少得很，可他前阵子忽然找我喝酒，在饭桌上对我说，他这辈子无儿无女，把五个小子当成了儿子，把万萤小姐你，当成了老闺女……”
“他说你要是出事了，他也不会活，就在后院的树上吊根绳子，勒死自己求个痛快……”
南大爷语气凄凄，“我说，哥啊，我们才是亲兄弟，我儿子是你的亲侄子，将来你有一天下不来床了，我儿子也会给你养老，伺候你，旁人没有血缘，你又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哥说，是万萤小姐你让他有了家的感觉，他干活腰疼的时候，是你为他准备的膏药，你还总趁他不注意，给他洗干净工作服，偷偷帮他打扫院子，做很多家务，他说他全看到了，只是你不说，他也没有提……”
南大爷吸了吸鼻子，“要知道，我们这代人苦啊，小时候穷，再赶上自然灾害，树皮都被啃干净了，我那时饿虚脱了，想着要死了，就说，哥，我先走了，你好好活着，我哥也没言语，不声不响的烧了一锅水，然后他居然喂我吃了一块肉，我缓过来才知道，那肉是他从自己大腿上割的……”
我唇角颤了颤，“东大爷他……”
“嗯，这就是他，看着很封闭，其实外冷内热，说一不二，处事干脆明断的他。”
南大爷抹了一把泪，“当我听我哥讲，女孩子的心就是比男孩子细，五个小子想不的事儿，你全能想到，他早把你当做亲闺女时，我就知道必须要反水了，否则我只会众叛亲离，要是我哥因为我死了，我到下面都无颜面对爹妈，我的命是我哥救的啊！”
我嘴里咸涩起来，眼皮轻轻一眨，有泪水出来，又快速的擦干。
很多事其实都是相互的，东大爷又何尝没给我家人般的温暖？
在我训练最累的时候，是东大爷一直在默默关心我。
他会把缓解肌肉酸疼的药悄悄放在西楼门口，写下纸条说是帮师父转交。
老头儿日常的话语虽然不多，不会跟我谈什么心，但是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呵护我。
在家里哥哥都不认可我的时期，他会因侯哥说的我太狠，在厨房里故意摔下盆子，还扯绺子说下水管道坏了，让侯哥过去看看……
我懂。
全都懂。
师父不在的这几年。
东大爷给我了全部的温情。
在这个家里，东大爷做到了大爱无声，深情不及久伴，厚爱无需多言。
“万萤小姐，我真不想去伤害你，只是顾忌着我老伴儿的身体，才不得已而为之……”
“任务要是完不成，慈阴容易对她下手，少时夫妻老来伴，我有她才有家……”
南大爷说道，“小郑的情况跟我差不多，他老婆也不是跟他感情破裂，而是听信了慈阴的说教，要修长生之术，这才经年累月的不回家，小郑一来是担心他老婆孩子出事情，二来，他早几年打牌欠了不少外债，慈阴用邪法帮他赢回来了一些钱，这才……”
我缓解着情绪看向郑大夫，“郑大夫，那您是怎么想开回头的？”
“这还得从乾安砸了我诊所说起，那小子不是为你出头么，把我诊所砸的八面漏风……”
郑大夫低着眼，“我当时有愧，是不想闹的，可不闹又容易让人看出我心里有鬼，是故意把你手臂怼错位的，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上门去讨要说法，没成想，倒是让齐总给我敲打了。”
“他真是得了三爷的真传，话里话外的意思让我适可而止……”
郑大夫摇头叹息，“我佯装听不懂，齐总也没把话挑透，反而还花重金帮我把诊所重新装修了。”
“再后来又出了模特离家出走的事，我从中得知你身上有慈阴畏惧的罩门，她不敢再动你，观察了几年下来，我老婆是越来越魔怔了，而跟你关系好的人，无论是金大姐，还是阿美和陈欣楠，红红美发屋的林老板，老张家那外孙女，甚至是你那五个兄长，都借了你的力，过的红红火火……”
“连我的诊所都因为你才能焕然一新，之前我还想着靠打牌挣到大钱，再去投资诊所，后来我发现，慈阴根本不会给我赢大钱的机会，她总是看我输到底了，再赢一把持个平，如此我才能一直供奉她，说实话，她这套对小年轻有用，可叔活大半辈子了，太明白她是想抓我赌徒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