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老爷子进ICU了,情况很危险,医生说最多能坚持到下月初。”
小龙舅叹气,“她们全家都很心焦,陈艾秋也跟着上火,一听我说找先生,她心情就烦躁,主要是被她姑骂的有阴影,她父母也不向着她,回头她要是真把先生请到医院,不用想都得被口诛笔伐,她夹在中间受不住,就跟我耍了点小性子,没事儿,拌了几句嘴,我哄哄就能好。”
“陈艾秋也知道咱是好心,就是这时间点不行,请先生容易裹乱,这不,本来说好的要带她回村吃饭,也因为这茬儿不去了,是不是我姐和你说啥了,觉得我跟陈艾秋干仗了?”
我心里发紧,“凤姨没说你和艾秋姨怎么了,就是我担心艾秋姨爷爷那边……”
“应应,请先生这事儿你就甭合计了。”
小龙舅在手机那头直接道,“他们家已经开始给老爷子准备装老衣物了,日后就算请先生,也得是老爷子走了,请礼宾先生过来张罗丧事,咱就别跟着掺和了,连陈艾秋都整不明白她姑,何况咱外人呢,这事儿费力还不讨好。”
“行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没办法再坚持什么了。
呼出的空气有些清冷,“小龙舅,那我不问了。”
再过两天就是十月三十号。
答案就能揭晓了。
“应应,没说你呢,这几天怎么样?”
我坐在廊下,腿上放着一本书,看着在院里走过的东大爷,:“我挺好的呀。”
“他们五个呢?”
小龙舅低了低音儿,“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
我垂下眼,:“他们都很忙,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日常都顾不上我,我潇洒的很,每天就是看书喝汤,师父让我明年秋天再入学重读初三,现在就跟养老一样,等身体养好了,结实了,才能学更多的东西。”
“那就好,慢慢养着。”
小龙舅像是不敢多问,“应应,你……”
“好啦,我很好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承受不住的。”
我笑了声,“行了,那先这样,你去忙吧。”
撂下电话,我又给凤姨拨了过去。
她吐槽了小龙舅几句便说起家里的事。
算是好消息。
大姐和爸爸的关系稍稍破冰。
爸爸虽然还不同意大姐出国,但是口吻不再强硬,愿意考虑考虑。
私下里爸爸也打听起出国留学的费用,悄悄为大姐张罗着。
其实在我离家的前一晚,爸爸流着泪说出大姐出国要五十万的时候,我就清楚,爸爸会竭尽所能的达成大姐的一切要求,哪怕他拿不出五十万,他也会想办法去做到大姐满意。
一来大姐自小在家里说话就很有分量,二来她给了爸爸作为父亲的所有骄傲。
从入学起她就是第一名,考第二名她回来都哭,会熬夜一直学。
认真到爸爸怕她身体学挎,不断的催促她去休息。
大姐反过来跟爸爸说,这不算什么,学习是她能走出去的唯一捷径。
要说坚定,大姐比我坚定。
要说自信,大姐也远比我自信。
记得妈妈葬礼刚办完的时候,大姐有一晚哄我睡觉,她悄悄的对我说,:“妹,咱妈不在了,你不要怕,你还有大姐,等姐考上大学走出去,姐将来就供你念大学,你要听话,在家别惹咱爸生气,以后少去山里玩儿,摔了磕了的,咱爸会心疼的,睡吧,等姐放假回来就给你买图画本。”
“大姐,我睡不着,我想妈妈……”
“咱们数数,数到一百就睡着了。”
大姐轻轻拍着我,“咱家三儿最聪明了,姐不是教你了么,一,二,三……”
那时的大姐对外泼辣霸气,对爸爸也经常发脾气,唯独对我,她温和有耐心。
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小不点儿,她学习累了会陪我玩儿,告诉我把母螳螂放进水盆它屁股里就会钻出虫子,小蝌蚪养一养会长出双腿,这时候就要放到池塘里了,麻雀气性大,不能养在笼子里,会气死的。
一直到她念大学离开,姐妹间的美好回忆才戛然而停。
大姐因凤姨迁怒于我,不愿意在电话里和我多聊天。
爸爸在她面前亦像矮了一头,愈发觉得亏欠大姐。
所以爸爸一定会同意大姐出国。
父女俩看似在拉锯,实则爸爸也是在为自己争取筹钱的时间。
“凤姨,大姐现在还会和你吵架吗?”
“来来跟我也好多了。”
凤姨复杂的笑了声,“那天来来咬完你爸,她也心疼,慢慢就冷静了,昨个我去镇上,再见面好挺多,起码我们能坐在一起吃顿饭,虽然她不跟我说话,也不吃我夹得菜,但是能心平气和的坐到一起,我就很知足了,应儿,我不求来来能认可我,亲近我,只要她能容纳我就行。”
这话不知怎么戳到了我,我拿着手机迟迟没有接茬儿。
直到那边传出盲音,我才后知后觉的挂断。
是啊,有时候求个容纳也很难。
自从小龙舅回到镇里,我就想主动出击,改善和几位兄弟的关系。
我拿着宣纸去找刘小温请教毛笔字,吃了数不清的闭门羹。
看到武妹抱着竹蔑条要去做纸扎活儿,我颠颠的跑上前帮忙。
赶巧他一推我,不小心让我的手指扎到了蔑条,血滴弄脏了几根。
他无语的跟我说浪费了。
这样的竹蔑条怎么做纸扎?
难不成送下去让往生者沾了你的败气好败家吗?!
我连连道歉,蔑条都是钱来的,沾到我的血的确没法用了。
“以后离我远点。”
武妹闹心的走远,“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