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爸爸激动之余又拍起桌子。
小龙舅正打着晃,闻声站起来,“三爷那祖师是不是又要掀桌了!”
“掀你奶奶个腿儿,给我坐下!”
“遵命!”
小龙舅非常听话的坐下,喝多了,脑袋整个都耷拉了下去。
秦姥姥白了他一眼,扭头对着爸爸耐心道,“长林呀,你现在和李青山处的都很好,听说他还特别喜欢应应,咱这回能和谢三爷这样的大人物搭上脉,不也是沾了李家的光么,他之前欠你的,这就属于还你了,可不敢再说这样的说,让邻居听到好嚼舌根了。”
“一码归一码。”
爸爸喝着酒笑笑,“我和李青山现在是没啥仇怨,那点小过节,在小学毕业前就解决了,他那四个哥,后来都和我处成哥们了,家里盖房子还找我去帮的忙,为啥俺们能成哥们,他们小前儿没打服我,承认我是个爷们,就是吧,我做病了。”
“我总觉得,有些亏,没必要吃,我要是有兄弟,两伙人就在大野地里磕一把,哪会被群殴?”
爸爸笑的怅然,“我们小时候不像现在呀,孩子受欺负了大人会去给出头,那阵儿饭都吃不饱,爹妈哪有心情照看孩子,能打你就去打,打不过你就怂那,我虽然没被打服,心里也窝了杆儿火。”
“长林呀,就是因为这些你才想要儿子的?”
秦姥姥问道,“可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个儿子继承户口本,好进祖坟吗。”
“我家哪有祖坟!”
爸爸笑了声,“我爷我奶葬在大地里,我爹妈在后山,闺女亲妈临走前说要去高点的地方,能看远点的,就让我葬半山腰了,三个坟包三个地儿,说不好听的我将来随便埋哪都行,还祖坟……呵呵呵……”
我怔怔的。
执念呀。
原来爸爸是受困于执念才一直想要儿子的。
有些心结,真的会在成长中变成枷锁。
勒的人越来越疼。
无法挣脱。
像是书里说的,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长林,不管咋说,你都儿女双全啦。”
秦姥姥小声的道,“俩闺女都有出息,如今又有了小儿子,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是啊,谁都比不了我。”
爸爸咧着嘴,笑着笑着,便抬起巴掌捂住眼睛,“我应该知足,可我为啥还要想不开,非得要这个儿子,现在我高兴了,但我对不起玉萍,她用命给我生了仨闺女,老大不回来,老二没了,老三也要被我送走,玉萍,我对不起她……”
“长林,妈懂你。”
秦姥姥挪走爸爸的酒杯,叹了口气,“过日子其实就是过孩子,妈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小凤和小龙哪个离远了我都惦记,妈知道你是心疼应应,可事儿在这摆着,谁这辈子能顺风顺水的?俺家小凤儿两岁就会背古诗,谁见了都说她是大学材料,结果一场病,瘸家里了,那时她天天想寻死,现在你看看,不也熬过来了?”
凤姨擦着泪,别过脸没有说话。
“妈,我明白……”
爸爸点头,“我就是恨自己那晚为啥不给老三送走,她要不在家,是不是……”
“爸,你别说这些了!”
眼瞅着情况又要不妙,小龙舅抽冷子嚎出了一嗓子——
“骏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
我脸一转,就见小龙舅从桌边站起,双手如同拉着缰绳,紧接着他又换了个造型,前弓步一起,冲锋陷阵一般,“钢枪紧握战刀亮闪闪!!”
“……”
屋内人全部傻眼。
什么情况?
见众人都看向他,小龙舅眼珠子一瞪,“应应她可不一般,应应是个好青年,闷驴真能踢死人,蔫人她就出豹子!”
我唇角一颤,“小龙舅,我在您心里就是头闷驴?”
啥形象?
“错!”
小龙舅造型摆的直晃,“是闷、倒、驴!!”
“你瞎说啥实话!”
秦姥姥本想呵斥住小龙舅,话一出口才察觉到味儿不对,尴尬的看了我一眼,又对小龙舅吼道,“你才是毛驴子!一天就知道尥蹶子,喝点猫尿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尥蹶子?”
小龙舅嘿嘿一笑,无实物的扬起鞭子,双腿马达般原地倒腾,“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陪它去赶集~”
对着秦姥姥他还摇头晃脑,“白龙马哎小毛驴~为啥唐三藏没有去骑你~西天取经不带你,不气不气你不气~我就要陪应应去市里~陈艾秋,你别着急,回来我就去找你~你要愿意就娶你~娶你娶你我娶你~”
秦姥姥捂着心口好悬没撅过去!
凤姨更是莫名,“他咋又提起小秋了,小秋回来啦?长林,长林?!”
“我知道。”
爸爸趴在桌面上,“让那骑着毛驴子的唐三藏去别处取经,太吵了,我要睡觉……”
“……”
我傻了几秒,看着在那蹦跶贼欢的小龙舅,喉咙里发出一记笑音。
突然就发觉小龙舅的形象高大伟岸了。
他不是一米七五的个头,而是三米三的身高!
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挽救了一个差点再次血流成河的场面。
妥妥的酒桌英雄。
这一晚。
小龙舅足足折腾到后半夜。
等他在炕上睡熟,秦姥姥才擦着汗说他可算是消停了。
我怀疑小龙舅纯粹是跳虚脱了。
毕竟那小毛驴赶集赶好好的,半道让他拎去取经,最后又要结婚,搁谁谁都累。
回过头秦姥姥又和我道歉,让我别对小龙舅的话走心。
我摆摆手示意没事儿。
谁会和喝醉酒的人一般见识?
再者小龙舅好像也没说错,我可能是有点闷倒驴的劲儿。
歌伴舞的一安静,爸爸也老实的躺到炕上,不过他没睡踏实,还吐了几场。
凤姨要照顾弟弟,秦姥姥年纪大了身体熬不动,我便主动留下照顾爸爸和小龙舅。
防止他俩睡着睡着突然呕吐给自己呛到出问题。
“三儿啊,来来要不认我了。”
我剪开了爸爸脸上的部分纱布,好能方便给他擦脸擦嘴,:“爸,大姐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
爸爸微闭着眼似喃喃自语,“我和来来说了你的事,想要她在京中照看照看你,可是她对我说,她管不了,她不想考研究生了,要出国,问我要五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