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我颤颤的摇头,伸手指向那个空药瓶——
符水没了。
这节骨眼绝对不能将败气放出去。
“三儿啊!”
爸爸眼泪都要出来,抱着我无助至极,“三爷啊!您快来啊!快来啊!!”
“三爷是谁?”
小龙舅气愤又无语,“这时候你还叫什么爷,天老爷都不好使啦,应应这都要七窍流血,还不赶紧送医院!”说完他就骂骂咧咧的朝外跑,“早知道我今晚就不骑摩托车了,妈!你等我去找辆车!”
“长林啊,这到是底咋回事!”
秦姥姥也极其崩溃,:“你也不是打老婆孩子的混账人啊!”
爸爸根本没心情去解释,抱着我一再发紧,许是用力过度,他身体都再发抖,魔怔般的念叨,“三儿,没事儿,马上,马上三爷就能来了,他说了,他就在村子外等着,你凤姨喝了符水他就能知道,五分钟嘛,五分钟他就会来了……”
鼻息处满是血腥的味道,不知是爸爸身上,还是我自己散出来的,被抱得太闷,我气息微微一出,就看到一只黑雾状的小手从胸腔里探了出来。
见状,我再次一憋,生生将这口气顶了回去!
小手抓挠着缩回我的身体,但它明显不甘,发着更加尖利的嚎叫。
疯狂的在我体内横冲直撞——
“噗!!”
实在太疼,我一口血再次喷了出去!
爸爸猝不及防的就被我喷了满脸,本就沾满血的五官更是模糊一片,“三儿!”
“妈呀!!”
秦姥姥被刺激的都要犯心脏病,“这孩子是不是内脏出血了!!”
说话间,凤姨就蹬着双腿苏醒,“啊,我肚子,肚子好疼!我要上厕所!我要上厕所!”
秦姥姥几乎要魂不附体,低头一看,嗓子直接破音儿,“龙啊!你快回来!你姐羊水破啦!”
这大概是我家十三年来最混乱的一晚。
场面像极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凤姨被扶到炕上就不断的喊疼,一会儿说要上厕所,一会儿又说尿裤子了。
秦姥姥在层层重压之下,朝嘴里狂塞速效救心丸。
不过也幸亏有她,老太太虽然大呼小叫,声声惊悚,但她没撅过去,含着药还能照顾凤姨,力挽狂澜,已然是心理素质强劲的体现。
爸爸亦是六神无主。
血腥气蔓延了整间屋子。
一切都显得那么绝望无助。
其实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挂钟显示才七点五十,也就是说,戌时才开始五十分钟。
对于我家来说,这五十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是惊涛连着骇浪,命运似乎将所有的浩劫,一股脑的塞进了我们手中。
不管我们是否能消化,都要去承受。
幸好我和体内的脏东西博弈出丢丢规律。
当我要憋不住时,看黑雾从胸腔或是其它位置露头,我就喷一口血,缓一口气,立马再衔接个深呼吸憋死!
一边憋一边吐,折磨的那团黑气跟小地鼠似的,出来回去,出来回去,溜得它直迷糊。
这货气性也大,嗷嗷叫唤,冲的我体内越来越疼。
疼到极致时,我的脸好像成了花洒头。
眼耳口鼻,无一不是湿热黏腻。
现场展示了啥叫人脸喷泉。
但凡我要能甩甩头,那就是人形农药喷洒机。
终于知道为什么看东西会泛红了。
眼球的毛细血管崩裂。
血顺着眼角都开始外流了。
我是要死了吗?
顾不得了。
满心就一个想法,困住它,凤姨就能生出正常的孩子。
“孩子露头了!”
秦姥姥惊呼,“得赶紧生出来!”
我艰难的抬起脸,透过红纱看向爸爸,努力的扯了扯嘴角。
这是好事!
孩子出来我就不用再困着败气了!
“长林!”
秦姥姥对着爸爸大喊,“你赶紧过来帮忙,生孩子很容易出人命的!”
爸爸抬手便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起身迅速去打了盆水,跑上前帮忙接生。
凤姨喊得声嘶力竭,双手拧着枕头,不停地叫着有鬼,“应儿!你快跑!跑呀!!”
我身体触电般颤抖,确切的说是体内的败气受到了影响。
它像有狂犬病,见冲不出去,就开始了撕咬——
“臭丫头,敢拦我,我就叫你死!咱们同归于尽!!!”
尖利的啸音似刺破了我的耳膜。
我忽的双耳失聪。
眼前的红纱徐徐拉开。
大亮的灯光下,我看到一地狼藉,很多的血。
凤姨躺靠在炕上,腿在被子下支着,喊得脖颈凹陷,眼球突出。
秦姥姥不停地掀开被子查看,爸爸背对着我看不清表情。
如一出哑剧,诉说着人间悲欢。
这世上有人来,就有人走。
“出来啦!!”
秦姥姥惊喜的声线修复了我的耳膜,她抱出个皱皱巴巴的小婴儿,“是男孩儿!”
巴掌朝着婴儿屁股一拍,清脆的啼哭声就传了出来。
刹那间,我就笑了。
缓缓的爬起来,没等站稳,头顶就有什么东西炸开。
貌似有人扒开了我的头骨,朝里面扔进了冰块。
冰碴随着血液朝四肢迅速蔓延。
眼前再次落下红纱帷幕,在泛红的环境中,我发现屋内多了几个人。
影影绰绰,有的蹲在我脚边,有的还坐在炕边,有的正朝门外走去……
没几秒,就一同消失了。
数了数,是七个。
那是……
我的魂魄吗。
这一刻,我不再觉得疼。
很空。
很茫然。
脚下刚刚一挪,身体里的雾气就冲了出来。
它没再朝着凤姨使劲儿,而是直接面向我,身体变得成人大小,没有五官,整个一人形黑气,传递出满满的狰狞感,对峙了两秒,它大力朝我一冲,“臭丫头,我要你灰飞湮灭!!”
我动弹不得,顿觉阴寒迎面,摇晃间,一道金光屏障伫立在我身前——
“东华元君,玉府真命,保佑主灵,真气到处,永保长存,急急如律令!”
冷硬的男声响起,黑气冲荡到金光之中,惨叫声顿起,转瞬间它便化成了颗颗尘埃,如同被人扬起的骨灰。
我颤颤的,只觉屋内依然光亮,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眼球微微转动,就见谢叔站在门口。
他手上还做着指诀,神情严峻,脸色却是煞白,长衫上亦沾染了血渍。
我想对谢叔道声谢,声音没等从喉咙里推出来,身体就后仰着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