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清晨,林府上下都围聚在大门口,黑压压的一片,粗看之下有三四十之数。
“呜呜~”
哭泣的声音此起彼伏,丫鬟们哭得是梨花带雨,用手帕不断擦着眼泪,男人们则提起衣袖抹干泪水,通红的眼睛都看向人群中间那个少年,神情万分不舍。
“岁儿,你此去一定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行李,北境气候不比这里,到了夜晚身上一定要多添些衣物...”
林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回应娘亲的叮嘱,身下的骏马喷着响鼻,尾巴摇动,蹄子不断跺着地面,看上去不耐烦至极。此时离林岁潇洒地跨上马背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他一步没能挪动,屁股坐得有些发麻。
“北境的少女都生得水灵,人也贤惠,你要是遇上心动的不用管我们意见,大胆去追求便是,你小时候可受那些小姑娘喜欢了!”陈兰静说完最后一番话,也提起手帕抹了抹眼眶,眼圈儿泛红。
陈绍北终于等到妹妹说完,对林岁说道:“岁儿,你要记住我昨日说的话,万事小心。”
林岁朝他重重点头:“我知道了舅舅!”目光看向一旁的父亲,林建庭默默摇头,他要嘱咐的话都已经被妻子说了,不必再赘述。他又从一众仆人的脸上看过,在看到翠儿等一批亲近的下人时停顿了少许,而后毅然决然地掉转马头,众人连忙为他让开一条通道。
在不久前,林岁的武功顺利突破到了六品武夫的境界,林家因为陈绍北当上了城主,第一家族的地位再难以撼动,霞隐城也一片和平安宁。在那之后,林岁的心开始蠢蠢欲动,每晚都要拿出那张羊皮卷查看良久,直到前天夜晚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迫切,作出了决定:他要离开家门、踏上寻找“仙人”的路程!
当晚他便向舅舅说明了情况,陈绍北没有立刻回答,几年的安逸生活无疑磨平了他的棱角,他竟然有一种希望林岁留下、一家人共享天伦的想法!尽管如此,他最终还是同意了林岁作出的决定,并在第二天知会了林建庭和陈兰静,二人一开始并不同意,直到林岁向他们多次保证自己不会把性命弄丢,一定会顺利回到霞隐城,二人才勉强答应。
林岁骑着马缓缓来到人群外,扭过头看着众人,众人也仰头看着他,这里有不少人都是看着林岁长大的,曾经那个纯真可爱的小孩早已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双星目炯炯有神。
林岁语气坚定地说道:“父亲,母亲,舅舅,大家!我走了!”手一扬鞭,身下骏马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前蹄抬起,“噔噔”地往城外奔去。
陈兰静见自己爱子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融入人群里再也找寻不到,心里忽然变得空荡荡的,鼻子一酸,不禁抽泣起来。
林建庭叹了口气,安慰道:“岁儿从小就天资聪颖,悟性非凡,霞隐城终究是留不住他的,我们早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陈兰静用手帕擦了擦泪水,像个小女孩一样抽抽噎噎地说道:“我有种感觉,这一去将很多年见不到他了!”
听到妹妹的话,陈绍北突然心头一悸,罕见地握紧拳,目光也远远投向林岁离去的地方。
“岁儿,”他心里想到,“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霞隐城位置沿海,距离北境甚远,路上要经过两条大河,十条山脉,有些地方地势险峻极难通行,所幸有舅舅给的地图指出路线,避过了许多不必要的弯弯拐拐,这才让林岁可以一路畅通,经历了一番劳累后终于是抵达了北境。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一日林岁循着水声来到一处溪流边,熟练的翻身下马。溪水汩汩流动,水质清冽,岸边长着一排排的小草。
林岁掬起一捧水凑到嘴边,快要入冬的季节,溪水格外的冰凉。清凉的溪水入喉,他疲惫的脸色顿时清醒了几分,极目远眺,连绵的雪山像是银雕玉塑的飞龙,静卧的身躯一直伸向天的尽头。
“那是...”
林岁怦然心动,手忙脚乱地拿出地图,仔细确认后语气惊喜地说道:“到雪山了!”
出发时的那匹马在路上不幸逝世,他花了些钱财从商贩手里购买了一匹新马。趁马儿饮水之际,林岁双腿盘着坐在草地上,手指在地图上勾勾画画,片刻之后他的眉毛皱起。
“去雪山的路有两条,一条大道一条小道,大道要绕很远,小道则可以直接抵达雪山脚下。”
林岁手摸着下巴,心中迟疑未决,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出发前一晚舅舅对自己说的话:
“雪山下贼寇滋生,以前有长涯门定期下山镇压,倒还安全,如今长涯门落魄,山贼必然众多,你到了那里后一定要谨慎行事!”
“我要谨慎行事,”林岁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就听舅舅的,走大道!”
他拍地而起,将地图卷起揣回身上,马儿这时也喝足了水,正欢畅地甩着头。林岁上前牵起马儿的缰绳,一人一马朝着树林外走去。出了树林后,林岁眼前出现一条宽敞的道路,他的目光顺着道路看向远处,一路弯弯曲曲,尽头被雪山吞没。
“看起来也不是很远。”他心里稍微轻松了些,跨身而上,策马扬鞭。
赶了有近十分钟的路程,忽见前方道路塞满了人,争吵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林岁心下生疑,不得已勒住缰绳,放慢了速度。
“张老板,咱们都是道上混的!你只要乖乖留下这批货物,兄弟们大可放你一命,以后你还可以继续做你的生意,这不两全其美吗?”
“姓周的,你真是欺人太甚!”
“哎呦?我哪里欺你了?我都说了,留下货物饶你一命,难道你还想带着货物走?拜托!我手底下这么多弟兄等着吃饭呢!”
“他妈的,”张老板气得七窍生烟,颤抖的手指指着周寨主,“你要我留下货物可以,先把我老婆给放了!”
周寨主一只手正霸道地在张老板年轻貌美的妻子身上游走,对方像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一样缩成一团,身体不断发抖,眼泪汪汪的看着张老板,乞求他能救回自己。
“这当然不行,”周寨主皮笑肉不笑,露出一口大黄板牙,“我说的是放你一命,可不包括除你之外的其他人。要想要回你老婆,下次记得多带点货物来!一百两金子换她一只手!”
“你欺人太甚!”张老板目眦欲裂,他很想下令攻击,但自己这边算上自己也才十二个人,面对眼前这黑压压的一堆山贼,无异于送死!
“小碧!我的小碧!难道我真的要丢下你?”
张老板心里正深受煎熬,谁能想到这群该死的山贼不在阴暗的小道里等人上钩,而是跑来这宽敞的大道上公然抢劫!以往有长涯门的玄度大师镇压贼寇,大家的日子都很安宁,但多年前玄度大师消失踪影,其大弟子也没有再出现在雪山,短短几年就有一群山贼霸占了道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久前官府带兵将他们逼走,才不到三日这群人又卷土重来,兴风作恶!
“张老板,你可要考虑清楚,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这些货物重要。”周寨主笑里藏刀地说道。
张老板心如死灰,没有勇气再去接触妻子的目光,默默低下头,泪水滑落在地上。周寨主见他动作,知道他已经妥协,脸上洋洋得意,下令道:“除了张老板,全都杀光!”
“是!”众山贼一脸恶相,纷纷掏出大刀,刀身暗红一片,没有杀过上百人绝不会有那样的血渍,即便是用清水冲刷几天几夜也不会变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