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儿。”
陈绍北突然叫住准备离开的林岁,对他示意了一下,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今晚的云雾很重,遮住了月亮。
短暂的沉默后,陈绍北语气平静地说道:“修炼得太快并不见得就是好事,你要沉下心来,细细领悟,这半个月就不要再提升境界了。”
林岁不置可否,双手攥成拳头。
陈绍北说完这句话后便没有再说,径自走到那棵老槐树脚下,几年前留下的拳印已经消失,新长出来的树皮也蜕变为老皮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陈绍北叹口气,“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
“舅舅,”林岁终于开口说话,“我明天想跟你一起去,过了今晚我就能突破到五品武夫!”
“不用了,”陈绍北摇了摇头,目光柔和地看向林岁,“我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重要的事情?还有什么比对抗酒肉和尚更重要吗?林岁心中不解。
“还记得七年前我对你承诺的事吗?”陈绍北突然问道。
“承诺的事?”林岁眼眸倏然一动,“舅舅是说寻找仙人的事?”
“没错!”陈绍北颔首,旋即从身上掏出一张合起来的羊皮卷,递到林岁手前,“这便是雪山和那处裂痕所在的位置!”
林岁压着心中的激动,珍而重之地接过羊皮卷,摊开一看,上面标记了两个相邻的红点,都在霞隐城往北的地方,其中一个红点被描得很厚,应该是那裂痕所在位置。林岁的目光被那个红点吸引,心中有一个极响亮的声音要跳出来:“这就是仙人所在的地方!”
“我死之后,”陈绍北将目光看向夜空,“你可以凭借这张地图前往雪山,去那裂痕探寻传说中的仙人,当年我和师尊没敢做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办到。”
林岁双手合上羊皮卷,嚅嗫着说道:“一定...会死吗?或许...还有其他办法的...”声音渐渐变小,似乎是自己也很难令自己相信。
陈绍北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揉了揉林岁的脑袋,说道:“你何必那么在意此事?人终归会死的,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事,我活到现在已经足够了!”
他顿了顿,幽幽地说道:“或许世上真有一种人能够不死。”
林岁知道舅舅说的乃是“仙人”,没有接话,心里百般复杂,握着羊皮卷的手在暗暗用力。良久的沉默后,林岁说道:“舅舅,太极拳我还有一些没有搞懂的地方。”
“哦?”陈绍北面露笑意,“此拳法博大精深,要想修炼成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你将你的疑问之处说来我听听!”
“是。”
一晚很快过去,第二天日上杆头的时候,陈绍北已经独自一人来到了城郊外萧条的荒地上,他卸下了沉重的铠甲,换上他刚来霞隐城时那身深色的僧袍,闭目宁神,忽略他一头乌黑的头发,倒真有种佛祖入定的感觉。
霞隐城临海,空气相比内陆要清新许多,四周的微风也很和煦。没过一会儿,风里忽然传来了一股浓烈的酒香气,醇厚芬芳,不管是好酒的还是不好酒的人,闻到这股酒香都会感到心旷神怡,不禁口水涟涟。
但陈绍北却不一样,他感觉这酒香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从四面八方要将他包围,霍然睁开眼眸,右后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酒肉和尚放下了手中的酒葫芦,气色饱满,僧袍上沾着新鲜的黄色油脂说明他已然吃饱喝足。
经过昨日秦氏酒楼的事,陈绍北已经下令城中各酒楼不要招惹这个杀人魔,尽量满足他的要求,此时见他身上并无新鲜的血液,不禁松了口气,庆幸没有徒增伤亡。
酒肉和尚见到陈绍北身上熟悉的僧袍,冷笑道:“你跟老东西在长涯山修行数十年,得到了他几分功力?”
陈绍北淡淡说道:“师尊的境界深不见底,直到如今我也仅学到了他的一点皮毛而已。”
“好一个皮毛,”酒肉和尚突然冷哼一声,“你胆子不小,竟敢一人前来!老东西当年尚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胜我,你今日前来无异于送死,不如早些将经书交与我,我暂且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酒肉和尚酒足饭饱后不似昨日那般咄咄逼人,竟发起了善心,不过陈绍北心中明白他这番言语只不过是因为觊觎经书,担心自己临死之时毁掉经书罢了。
这和尚昨日虽用城中居民的性命相要挟,却不能笃定陈绍北会因此束手束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跟自己那师哥一样菩萨心肠,尽管陈绍北是他的弟子。
“你话太多了。”陈绍北自始至终神情淡然,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况且经书也没在我身上,你说得再好听也没用。”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酒肉和尚神色一冷,提气运劲,脚下猛地一蹬,烟尘飞起,魁梧的身躯化作一座小山向陈绍北撞去!
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磨叽的人,一言不合就开打才是他的处事方式!就像曾经一位武学大师说的:“走不通的路,就用拳头来打开!”
面对酒肉和尚的突然暴起,陈绍北镇定自若,既没有后退也没有闪避,将气流布置在双手上,身体则摆出了“太极拳”的姿势,竟是要以柔克刚!
“愚蠢!”酒肉和尚见状心中冷笑,他自恃天生神力,一向信奉“一力降十会”,昔日跟随师尊修行时,只挑选刚烈蛮横之法,对如“太极极极拳”这种柔和的拳术不屑一顾,后来的事也证明了他的选择,许多所谓的拳法宗师想要以“四两拨千斤”的方法对抗他,却都被他一拳打烂了脑袋,手臂的骨头全都碎成了几截,这次想来也不例外。
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朝着陈绍北面门轰来,陈绍北淡定自若,脚步往后一溜,两只手在正前方画了一个圆,气流随着他手的挥动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白色漩涡,酒肉和尚一拳打在了漩涡的中心,拳头上的力量本能摧毁一块巨石,但此时却像击打在柔软的棉花上一样!力量瞬间被吞噬,甚至其中还传来一股强劲的吸力,要将酒肉和尚的拳头也吸扯进去!
“哼!”
酒肉和尚脚下一稳,竟是在地上生生踩出两个凹陷来,同时他右臂松脱,飞脚朝着陈绍北太阳穴踢去,陈绍北常年练武,身体韧性极好,腰背像柳枝一样下弯,躲过了酒肉和尚踢来的右腿,两只脚仿佛钉在了地面一样,竟没有丝毫移动!
酒肉和尚收回右腿,顺势使了个扫堂腿要攻陈绍北下盘,陈绍北双手在地面一撑,身体轻盈一跃,霎时拔高数丈,烟尘斗乱,两人再次拉开身位。
酒肉和尚不给陈绍北丁点喘息的时间,捏紧拳头,手臂肌肉膨胀,犹如虬龙缠身,大喝一声后猛然出拳。近处的陈绍北目光一凝,他自然能识出这是本门的“啸风拳”,也不退让,同样调动周身肌肉力量,使出了同样强横的“镇山拳”!
“嘭!”
拳头在半空对撞,发出震颤的声音,两股不同的气流泾渭分明,僵持了几秒后终是爆发开来,陈绍北与酒肉和尚皆是身形朝后退去,又轻飘飘地落到地面,稳稳而立,这份功力实在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