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刚刚他们提到的蜕妖莲，是不是魔君那儿有？”
锁棠真人打断了清虚真人的悲叹，“掌门真人，您有空要不去问问那位魔君，也省得我那个徒儿烦心。”
清虚真人瞪他：“从前你师父天天为了你来我这儿讨巧，你如今当师父了，又为了你徒儿来我这儿讨巧？”
“我这是欠你们师徒的？”
锁棠真人笑嘻嘻地说：“那她还是咱们司月门头一个招进来的状元呢，掌门真人您不操心？”
“刚刚您是真怕她嫁出去了吧？”
锁棠真人指了指被扔在一旁的拂尘，早就被清虚真人拽得要裂了。
那些俗世修仙人不知道，他这个元婴期快到头的人还不知道么。
清虚真人很无奈地叹气：“真是吓死人了！”
司月门第一个招进来的状元，不到一年嫁人了，传出去他们能被外头笑死。
当掌门真人可真难。
他又气得甩了锁棠真人一下：“当年要不是你弄错老头我的玉露，我早就飞升了！”
……
“姐姐，祖母生了好大的气。”
安以柔从林净那儿听来消息，很是不安。
安铮铮脸色并不算好，掂量着手中的玉简，那是母亲林净发过来的消息。
林净说：“铮铮啊，你这个月托以柔送过来的都是好东西，难为你每个月都记挂着母亲。只是……”
“你祖母发话了，说你是……逆女，安家人不得再同你联系，往后的东西……也不必送来了。”
林净抹着眼泪，她的女儿是多好的孩子，去了司月门后，办起了百女阁，好东西都第一个送到她这儿来，让她给婶娘伯娘们一起分。
她嫁人这么久，修炼再捡起来异常艰难，铮铮也把状元奖励中的丹药分给她……
偏偏就因为不肯定亲，惹得婆母生这么大的气。
“我知道了，母亲多保重。”
安铮铮是理解林净的，当初她能做到送自己连夜跑路，已然是极限了。
从前母亲被祖母刁难的时候，安铮铮替她说话，却反而被林净斥责。
现如今安家决心要她好看，林净大概率也做不到什么，安铮铮也不怨她。
顿了一下，安铮铮又发消息问道：“此事可会牵扯以柔？”
这时候还在想着妹妹！
林净是又心疼又不舍：“你祖母不曾提她。”
那就是与以柔无关了，安铮铮松了口气。
放下玉简，她很严肃地跟安以柔说：“这回，祖母怕是要下狠手了。”
安家三房有两女却无子的事情，一直是祖母的挂念，她为此不止一次为难母亲。
如今知道只要安铮铮嫁过去，她记挂的儿子就有后了，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父亲不是还在呢？”安以柔想宽慰她。
但安铮铮却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眼睛微闭，很肯定地说：“父亲是不会帮我的。”
如果没有儿子这个可能性也就罢了，但偏偏周家实在是踩中了安茂的命脉。
就像当初安铮铮做的一样，她也给了无法生儿子的安茂最大的希望。
只可惜，现在周家给的希望，更大。
“姐姐，那咱们怎么办？”
安以柔都有些吓怕了，她迷茫地看着安铮铮，喃喃地说：“难怪，难怪父亲不让我下个月跟他一起去看铺子……”
这是要放弃支持姐妹两个的生意了！
“以柔，你必须要做出决定了。”安铮铮告诉她，“你如今有三条路走。”
“哪、哪三条？”安以柔有点惶恐。
“第一条，跟我继续做百女阁的事，但会惹怒祖母和父亲。”
“第二条，放弃百女阁的事，安心修炼，跟祖母父亲表明态度。”
“第三条……”
安铮铮还没细数完，安以柔就打断了她。
“姐姐，我选第一条路！”安以柔那双眼睛里仿佛有光，她说，“我不要回去。”
“跟姐姐来这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可如今，在姐姐的指示下，我完全改变了裴娘子的人生。”
安以柔永远记得那天，姐姐跟父亲说话前，亲自交代她去联系裴娘子。
因为年老色衰而惊忧的裴娘子，搂着不远处瘦小的小女孩，喜极而泣。
小女孩一直在夸“娘亲真好看”，让她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
安以柔问她情况，拿出安铮铮列的物价清单，按上面的价格收购了她所有的药材。
裴娘子如获新生的表情她永远记得。
“不光是裴娘子，姐姐。”安以柔的心怦怦跳，“我每次代姐姐去张果儿那收东西，都能听张果儿说，她们宗门的药修都在努力修炼……”
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多出来的药材没处卖，得花大成本跑一趟外城，挨家挨户去问人家要不要。
女修往往修炼资源匮乏，加上心力不足，她们种出来、做出来的东西，很少有人要。
毕竟世间男修，大多有家里功法和符纸丹药灌溉支持，往往修炼得更好。
他们的东西才有市场。
“是姐姐带着我，让她们有挣灵石的机会……”
经历了这些，安以柔怎么可能想过以前那种天天怕衰老，一心嫁好人家生孩子的生活。
她找到了人生价值，激动地说：“姐姐，我知道你要帮更多的人，因为你情根种得太深……”
听着这些话，安铮铮突然释怀地笑了。
那股被父亲背叛的、被压抑的愤怒如同空中烟雾，一下子就被吹散了。
她眼神里带着促狭的笑，调侃安以柔道：“咱们怕是不能继承安家的家业了，跟着我做的这一切，你真不后悔？”
安以柔摇了摇头，她眼神有些黯淡。
良久，才语气失落地叹了口气：“母亲都同我说了……姐姐，你这般优秀，但父亲在看到一点点有儿子的苗头时，还是放弃了你。”
“或许在他们那里，生而为女，就是原罪。那种家业，在咱们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轮不到你我，跟姐姐做了什么没有关系。”
安铮铮揉着妹妹的脑袋，宽慰她说：“这种情况，会改变的。咱们遭遇过，断不要让后世的女修也遭遇。”
这是一代代女性的接力赛。
她们愿意做第一个递接力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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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姑娘，您猜得实在没错，百女阁好多人都撤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裴娘子匆匆忙忙地给安铮铮发消息。
安铮铮当天就独身赶到了鬼古城。
一进门，裴娘子就迎了上来，很紧张地说：“姑娘让我守着看，我早早就来了，没成想就看到这副场景。”
安茂带来的，原本属于安家的人，全都被带走了，倒是还有两个女修和一个男童修在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你们留下了？”安铮铮挑眉。
其实姐妹两个放进来的不止这三个，只是被安茂高价带走了。
其中一个女修拉着那个男童修，有些束手束脚地说：“我、我们受安大小姐的恩，不想走。”
她是之前胖胖圆润被打扮了唐装的那个，名叫冬儿，今年才十八岁。
安铮铮后来知道她是孤儿，还捡了个同是孤儿的弟弟，就做主让她在百女阁打杂。
平时姐弟两个负责补货。
另一个女修说：“安二姑娘心善，当初跟安老爷出门时见我可怜就买了我，我也想报恩。”
这是安以柔之前跟安铮铮提过的，差点被父亲卖出去养弟弟的姑娘，赵芯，跟安以柔同龄。
这就是百女阁留守到最后的人了，看来父亲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安铮铮问她们：“你们都住在哪里？”
冬儿：“我和小夏租了个房子。”
赵芯：“二姑娘在后院给我腾了个房间。”
安铮铮看了一眼小夏，已经是十岁的男孩子了。
她说：“你们跟着赵芯去选个房间吧，一人一间。”
冬儿受宠若惊，能省下多少房租，便带着弟弟连连称谢。
等她们走后，裴娘子很担忧地说：“这……这百女阁还如何开得起来！”
这么大一个铺子，还是三层楼高，光靠三个孩子怎么行。
她想了想，说：“安大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带女儿来替你看几日铺子。”
安铮铮摇了摇头，光是这样还不够的，连守卫都没有，一群姑娘家还容易受欺负。
她跟裴娘子说：“我也不是没有后路。”
就很快让安以柔将人调过来了。
“他们真这么狠心？”安以柔眼睛酸涩，她刚上完符宗的集体课，姐姐就发消息了。
“姐姐放心，之前你让我考察的人，我马上给她们发消息。”
原本姐姐是计划开分店的，现下怕是办不成了，只可惜了那几家买下的铺子。
安铮铮又问裴娘子：“你们麒麟山可有想来百女阁的？”
裴娘子连忙回去问了。
……
安府。
“有人去了？”安老夫人阴沉着脸，语气不善，“一天之内聚集人，她倒是还真有些本事！”
因安铮铮的婚事，她住进了安府。
来汇报消息的人还说：“都不是些厉害人物，基本都是练气期的姑娘家，以及筑基期停滞不前的妇人。”
大小姐糊涂啊，一个铺子里都是女修，能成什么事儿。
一般来说，每家铺子起码都要留几位筑基高级修为的人坐镇，防止别人闹事耍手段。
这些一般都是男修。
安茂坐在安老夫人身侧，脸色也并不算好，他跟安老夫人说：“百女阁售卖的衣裳和脂粉，甚至是杂志，都算外包给安家的。”
本来是给安家族人的福利，如今倒是能拿捏她了。
平日里安铮铮负责编写杂志内容，借机带动相应的货物销售。
如今没了安家的货物供应，安铮铮这铺子怕是要倒。
安老夫人笑得厉害，褶子都堆积起来了。直到笑够了，她才声音冷淡地说：“到底是让她知道，没有家族，她什么都不是。”
一个女娃翻什么天？！
安茂也没说话。
安铮铮那日的话头，是要同安家断干净的意思。
这女儿……原本挺好的，如今却越发胡来了。
她断不掉的。
安家族人需要她联姻，安茂需要蜕妖莲，周荣生需要安铮铮这个优秀儿媳挽救自家最有望升仙的周煦。
安茂说：“咱们断了供应，周家也会有动作。”
这是两家人都说好了的，必定要安铮铮低头。
安老夫人得意地笑，看向安茂：“她研制出来的那些好东西，她卖不了，也不要浪费了。”
那些可真真是好东西，之前安铮铮又把多色脂粉、口脂打出了名气，根本不愁销量。
安茂也有这种想法，只是有些担忧，一来怕买东西的女修只认百女阁出的，二来也有些心虚，毕竟是铮铮研制的……
安老夫人是很心安理得地说：“别犹豫了，把之前做出来的东西，都发放到族里各大商铺去……”
现在三儿子不跟族里对峙了，又掌握了配方和制作流程，这笔钱完全可以交给安家赚。
“铮铮这丫头没有心眼，如今吃了这亏，也算是个经验了。”
安茂这样劝自己。
周家那边，周荣生还在喝茶，坐在他对面的周煦休养过后，已经好了很多。
周荣生说：“周家发了话，现在不仅安家，其他商铺也不会给百女阁供货物和原材料。”
周荣生是一点都不担心安铮铮能走下去，一个连货物都没有的铺子，能成什么气候？
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周煦脸色依旧苍白，拧着眉头，又咳嗽了几声。
周荣生十分关心他：“断情的功法无用，就不要再练了。”
娶了安铮铮，这种执念自然会消散，毕竟到手的女子总会有新鲜感褪去的那天。
“早已没练了。”周煦摩挲着桌面，声音低沉了许多，“无情道不能再修，我便仔细学了旁的功法。”
只是修炼时，心总会乱，乱得不成样子，效率大跌，再也不像从前。
这一点他从没主动跟人说起，但周荣生已经从下人的口中知道了此事。
他敲打着周煦：“你身上肩负着周家光耀门楣的责任，这么多年，族里好东西都灌溉着你，你可莫要栽在一个丫头手里。”
“……是。”周煦那双黑眸微动，唇齿微张，似乎要说什么。
最终，他还是低下了头，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