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
“周煦,我今日来看你,只因你我是同门,也是惺惺相惜的对手。我对你,亦或对世间任何人,都不会有男女之情。”
“更何况,既然修无情道,我自然不能涉情欲、下山停修,惹得我这些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周煦,我从未逾矩,从未有情。你好生休养,我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安铮铮已经离去,这些话还萦绕在周煦的耳边。
他失魂落魄地从湖心亭离开。
这条路他从前走了无数次,第一次觉得回自己房里的路这样艰难。
行至房中,已经是头疼欲裂,自己生来无情根,从不曾动情。
却没想到一旦动了,便这般执着。
这时周荣生却满面红光地进了儿子的房间。
他开口就问:“安铮铮呢,那个叫安铮铮的姑娘,你们如何了?”
他之前一直没把安铮铮当回事,只当是想攀附周家的女修,直到发现她懂茶时,才发消息让管事仔细查查。
一会儿的功夫就查细致了。
这丫头竟然不是一开始就被安家全力扶持的!
完完全全是凭自己当上联考状元,还修炼到练气八级。
至于她和煦儿的斗法,后来拿到新弟子试炼魁首,也不是煦儿蓄意放水。
是真真正正实在的本事!
这丫头才十五岁啊。
更何况,那个百女阁,也是她的手笔,他那些夫人妾室捧着的那本杂志,听说也是她的功劳。
要知道,这本杂志带火了安家多少的衣裳脂粉?听说之前安茂因为女儿继承的事情不受族人待见,后来也因为百女阁而看到了好处,就不再多说。
周家若能娶进这样的儿媳,哪怕她门第差些又如何。
“她可对你有意?你们现下成婚还太早,过个几百年也无妨,只是亲要尽早定了……”
周荣生对这个儿媳妇是很满意的,这颗蒙尘明珠要尽早定下。
“她对我无意。”
周煦喉中酸涩,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难堪。
周荣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
整个修仙界,还能找得出比煦儿更优秀的男修了么?
比煦儿修为高的,没他年轻俊郎有前途。
论家境,他周家能顶一个门派。
“她说她今生修无情道,不涉情爱,自然不能嫁人。”
周煦抿紧了唇,说这话时语气颤抖。
周荣生觉得十分可笑:“一个女子……不涉情爱,不嫁人?”
难道她修无情道真不是为了贴近周煦?
实在荒谬。
“煦儿,你不知道。你天生无情根,年纪又小,不懂男女之事。”周荣生想到了自己满门妻妾,冷笑着说,“哪有女子能断情绝爱的,不过都是些小手段。”
欲擒故纵,欲拒还迎,这些讨好男人的手段,他游历江湖场多年,早就看透了。
周荣生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修仙界已经不是千年前的修仙界,俗世那一套早就被带上来了……她总得听话。”
难道安家会拒绝跟周家联姻的机会?
她一个小姑娘不懂事,其他族人还能不懂事吗?
周煦并不愚蠢,一下子就想透了其中的道理。
那双黯淡的眼睛忽然又亮了起来。
或许,或许她真有可能成他的妻。
“可这……”周煦察觉到自己的卑劣,要是从前,他一定义正言辞地拒绝。
可这半年,他经历了太多,每日每夜都在幻境中煎熬。
周荣生又掏出一本功法给周煦,在他迷茫的眼神中说:“你再试试这本功法,这是为父新找来的,看看能不能断情欲,若是不能,咱们上门提亲。”
那本书静静躺在周煦的手里,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周荣生马不停蹄地去计划了。
煦儿这大半年都没法突破情欲关,长出来的情根比一般人粗壮。
要是能断了情欲,那是最好,安铮铮娶进来给他小儿子做妻,给周煦当嫂子。原配生的嫡长子飞升成神,继室生的嫡子娶妻继承家业,很是完美。
要是煦儿断不了情欲,那就让他娶了安铮铮入门。
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待她怀孕生子,年老色衰,煦儿对她情感不再,大可和离后重修无情道,左不过一百年的时间。
一个天才,缺了那一百年时间又如何。
届时,煦儿重修无情道飞升,安铮铮又得替儿女筹谋留在俗世辅助周家。
周荣生美滋滋地走了。
房间空留周煦一人,他看着手中那本书籍,做最后的决定。
“安铮铮,我就试这一回,若是我断了情欲便好,若是我断不了情欲,那便是天命……”
他强撑着身体不适,服了丹药,又开始练功法。
领悟力很快的他,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幻境。
幻境里,还是那个湖心亭。
他坐在湖心亭中央,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和星光相映衬。
平静的湖面倒映着天上的明月,潺潺流水声宛若仙音,夜色中依稀可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湖里上了亭子。
此时的安铮铮依旧冷艳,只是瞧见周煦时,眼神迷离,不复现实里的冰冷。
身上轻薄如纱的衣物勾勒出身形,她慢慢地爬向周煦身旁。
周煦强迫自己不能闭眼,他要过今夜这关。
安铮铮娇弱地看着他,将手放在他的胸口,她娇声细语地说:“周煦……”
周煦:“你是假的。”
“这世间有什么不是假的?”
周煦:“她才是真的。”
安铮铮柔柔弱弱地笑了:“我也可以是真的。只要你在这里,我就是真的。”
她慢慢地贴近他,熟悉的药香味瞬间上来了。
沾满湖水的娇软身躯是凉的,但衣衫下的体温是热的。
就像当初在雪地里。
周煦的心又晃了。
但还没等得及他矫正,安铮铮又说话了。
“她嫁给你了,就会是我这样了。”
熟悉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安铮铮一边顺着他的衣服往下,一边轻声道。
“你不想娶她吗……嫁给你了,她会娇声喊你夫君。”
她眼中含泪,顶着安铮铮那张脸,十分柔弱地依赖他:“周煦……”
周煦喉咙都干了。
轰隆!
这一刻,幻境碎了。
周煦喉咙一阵腥甜,竟然喷出了一口血来。
“这一关,看来是真的过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