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会牢记于心。”
李子衿仍旧是低着头小心谨慎地应答着。
对于皇帝的表现，她实是难以理解，但又揣测不出其中之意。
回到青鸾殿后，皇后屏退了其他人，单独把李子衿叫了过来，“这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本宫就该道声恭喜了，可是发生在你身上，本宫却怎么也说不出恭喜二字。”皇后开门见山。
李子衿如梦方醒，如果方才在御花园的种种，她还没有看出事情的原委，那么现在通过皇后的这番话，她即使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刚刚皇帝那番表现的深意，“您是说，方才陛下的意思是……”
“陛下已经青睐于你。”
皇后直接说了出来，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嫉妒与不满，只是透出了些微的无奈与怜悯。
“这……”
李子衿张了张嘴，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觉得世事无常，啼笑皆非，她当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上会发生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见她呆愣失常的模样，皇后道：“如果你想出宫，本宫会尽快安排你出去，想陛下再怎么着急，也不会不顾礼数章程行荒唐之事的，本宫着手安排一下，你应该很快就能出宫。”
李子衿从呆愣的状态中努力抽离出来，皇后的提议正合她的心意，她现在只想赶快逃离这波诡云谲的宫廷。
当心中冒出此等想法的时候，她又颇觉自己好笑，当初明明有机会出宫，是自己想要留下来以辅佐皇后的名义复仇，可是复仇之路还没有踏出去，自己就被上天所戏弄，现在却只想做那逃兵了。
“谢皇后陛下的成全，您的恩德我没齿难忘。”
她没有多做思考便接受了皇后的提议，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皇后似是身心有些疲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便挥手示意她退下。
李子衿站起身，恍惚的向门外走去，她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好似踩了棉花一般，她只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才能不至于让脚步跌跌撞撞。
刚一出门她就撞见了皇后的贴身侍女小秋，小秋似是在等她，面色焦急，见她出来后就把她拉到一边，“子衿，我知道方才小姐和你说了什么。”
李子衿不禁好奇，“哦？”从皇后寝宫的内室走到门外是有一段距离的，小秋在外面应该听不到殿内的对话。
“我跟在小姐身边那么些年，她的许多想法我都能料到，我想，这也是主仆间的一种默契吧。况且，方才陛下对你表现出的种种，他看向你的神情，除了你自己当局者迷之外，我想别人都能猜到陛下的意思，你曾经帮过小姐，所以，以小姐的性子，她必会帮你出宫。”
小秋不愧为皇后的贴身侍女，不光猜到了皇后的心思，连之前李子衿帮皇后洗脱弑君嫌疑之事她也是知道的，于是李子衿便也不再隐瞒，“是的，娘娘方才说会允我出宫。”
小秋看看她，又回头看看皇后寝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子衿道：“小秋姐，我也来伺候娘娘有些时日了，我们都是一心为了娘娘，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小秋终于开了口，“其实这是关乎到你自身的事，我也不能置喙什么，但就像你方才说的，我们都是一心为了娘娘，你帮过我家小姐，本不欠她什么，但是小姐如果在陛下看上你的情况下马上安排你出宫，这让陛下会怎么想？
这些日子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小姐虽然身居后位，但并不得宠，现在再把你送出宫，定会让陛下认为小姐心有不甘，沦落个妒妇的骂名，那样只会让小姐在宫中的生活更加举步维艰……”
李子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示意她不必再说，“姐姐今天说的话我懂了，你不必再说，我会好好想想的。”
她面视前方，但是眼神涣散，周身透着像失去神魂般的有气无力感。
小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惹得她生气了，心中感到一丝愧疚，刚想再说什么，但不及张口李子衿就已经先行离开了。
李子衿一路跌跌撞撞，好像失了魂一般回到房间，宋思柔看到她这副模样马上把她扶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水送到她手边，关切道：“怎么，是不是皇后娘娘不愿放你出宫，我再去求求她。”
说着便要起身，却被李子衿一把拉住，“你也看出来了？你也看出皇帝的意思了？”
宋思柔点点头，“是的，可能因你身处旋涡之中故不明所以，但是我们这些旁观者都已经看了出来。”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动声色保持平静，不想让李子衿听出看出她内心的苦楚，她知道现在自己是对方的依靠，此时也只有自己能让她依靠了。
“原来如此，”李子衿苦笑道，“我真是蠢笨如猪又矫揉造作，明明已经沦落至此居然还有那么多的讲究，我不该用梅花水洗衣的，我不该的……”
呢喃中，她已不禁流下了眼泪。
宋思柔抱住她，“这不怪你，陛下的喜好又有谁能说得清，我们再去求求皇后娘娘，她一定能放你出去的，她之前就想放你出去的。”
李子衿道：“她方才说会安排我出宫，”随即她又摇了摇头，“但是我决定再一次留下来。”
随后她把小秋对她说的话讲给了宋思柔听，宋思柔虽理解她为此改变想法，但又不忍她受此委屈，“小姐，我知道你会为此留下来，但是正如小秋所说，你并不欠皇后娘娘什么，你不必为此让自己受辱。”
“受辱吗？”
李子衿仍是低声喃喃，“其实方才我也一直在想，我口口声声说想复仇，怎么复仇，如何复仇？
留在皇后身边辅佐她就能复仇了吗？不，虽然大司马与皇帝已经势同水火，可是我留在皇后身边就能达到复仇目的的机会还是渺茫。
现在有个大好的时机摆在我面前，我应该珍惜，既然仇人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要接近他……然后杀了他！”
宋思柔惊道：“小姐不可鲁莽！”
李子衿擦掉自己的眼泪，“不，我不会鲁莽的，同归于尽的傻事我不会做。
原先我便想辅佐在皇后的身边，能在大司马与皇帝的争斗中出一份力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想想一个宫女又能做什么呢，当下有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成为皇帝的妃嫔，离他更近一些，有更多的机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做什么，说不定离扳倒他也会更近一步。”
她抬眼看向宋思柔，“你说，如果换做是鹭儿，她会怎么做？”
宋思柔想了想，“以冯姑娘的性子，她可能不会成为皇帝的妃嫔，但她却一定会想尽别的办法，抓住别的机会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是的，鹭儿有一身的好武艺，她可能会有我想不到的办法，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也会尽量留下来，不会做出逃避的行为。”
李子衿看向窗外，叹了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手无缚鸡之力，可能最终也达不到报仇的目的，但是我不能逃避，我也要努力寻找那微乎其微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