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蒋姐姐,有缘自会再见的。”冯骐也伤感地附和道。
蒋云神情黯然,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冯振鹭去意已决,示意她不必再多言,她便也不好再多说。
待到人群走散,冯振鹭将怀中的散碎金银拿出来一部分分与她,又嘱咐道:“你这手里的短刀要一直拿着,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给你的这些银两你也要藏好了,切记不要露富,每次只拿出一点点花,其余的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嘱咐的了。
我们就在此分开吧,我和骐儿还有团儿也要趁着夜色加紧赶路,这应该有不少人都知道了我和骐儿的身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走的越远越好。”
“姐姐,谢谢你一直帮我……”
知道真的要分别了,蒋云不禁哽咽。
夜色中看不大清冯振鹭有没有哭,只听到一旁的冯骐已经开始轻轻啜泣,冯振鹭道:“什么谢不谢的,帮助是相互的,你也没少帮我啊,从你分给我那碗水开始,我们不是就一直在互相帮助吗。”
她的声音里隐隐透着鼻音。
三个人相互拥抱道别,便在这夜色里各奔了东西。
萍水相逢,共同患难,经此一别,去路多险,可能这一生便没有了再相聚的机会。
*
冯家姐弟三人不敢多做一刻的耽搁,步履不停地趁着夜色在山中穿行,他们又困又累,却不敢停歇,冯骐问道:“阿姐,我们是要去月臻吗?”
“对,风鸣待不了,我们只能去月臻碰碰运气了。”
“那灵鹿印还在吗,方才那么乱,阿姐没有弄丢吧?”冯骐提醒道。
“当然没有弄丢,在苦力营这些时日我日日都要带着它,它几乎算是长在我身上了。”冯振鹭言语肯定。
“啊!日日带着,阿姐你的怀里不硌得慌吗?”冯骐用夸张的语气惊叹道,似是想用自己的滑稽打破沉静的气氛。
冯振鹭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阿姐我的皮肉是铜墙铁壁做的,当然不会硌的慌,再说我也不是一直放在怀里的,有时候放在袖子里,有时候放在肥大的裤腿里,这些地方都藏过。”
听到她也用夸张的言语回复自己,冯骐也笑了起来,严肃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阿姐,要么我们休息休息吧,你不累吗?”一路抱着小妹的冯骐着实有些累了。
“我们最好不要此时休息,现在实在太阴冷了,树枝太过潮湿生不起火,我们在这么冷的环境下睡觉说不定会被冻死,而且夜间时有野兽出没,再坚持一下,等到白天太阳出来了我们再休息,到时候我再去打只兔子给咱们充充饥。”
“打兔子……”
冯骐的脑中已经开始幻想兔肉的美味了,“还好有阿姐在,阿姐文武双全,无所不能,定不会让我们饿着的,是不是啊,小团儿。”
冯骐半开玩笑般的对着怀中的妹妹说道。
“早就让你和我一起习武了,可是你太过懒散,却是一直不肯,不然,现在你也可以帮我打打下手了。”
冯骐有些不服道:“我这不是一直想着先学文再学武吗,况且阿姐的武艺已是那般高强,你会武的时候,我可能才刚学会走路,如此悬殊的差距,让我如何和你一起学,阿姐饶了我吧!”
对于他如此“不上进”的说辞,冯振鹭未再说什么,是啊,她已是武功那般高强,可纵使再高强,现在也是落得了这般落魄的田地。
在她短短的十七年人生中,她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努力上进,可是现在一切却都化为了泡影。
六岁那年,村子里闹了瘟疫,她亲眼看着父母形容枯槁的死去,表舅带着她逃出村子进了都城察州,可是转眼就把她给卖了。
表舅跟她说,他们太穷了,在察州又无依无靠,他们根本活不下去,很快就会饿死,卖了她是为她好,要买童养媳的人家是个高门大户,里面有吃不完的鸡鸭鱼肉和穿不完的漂亮衣裳,她要好好的表现那家人才会买她。
她那个时候不知道童养媳是什么意思,只懵懵懂懂的就进了一个漂亮院子中的漂亮房子,和她一起的还有两个差不多同龄的女孩,房子里有一个漂亮的美妇人,她想到了自己的娘亲,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娘亲一辈子都不会像眼前这位美妇人一样打扮的那么金贵。
美妇人和蔼的让她们吃糕点,又问她们叫什么名字,她当时的名字叫大丫,至于其她两个女孩的名字她早已不记得了,两个女孩只是一直安静地吃着糕点。
只有她全然忘记了表舅让她好好表现得嘱托,好奇地走到美妇人跟前看着她在纸上写下她们的名字,美妇人问她为什么不去吃糕点,她回答想看看自己的名字如何写,她从来没有学过写字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她想看看,她想学。
美妇人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看了看她,又说这不应该算作名字,她以后的名字就叫振鹭了,振鹭于飞,寓意美好,随后又在纸上重新写下这两个字,六岁的她还不懂的什么寓意,只觉得这个名字确实比大丫好听。
看着比大丫笔画复杂多的新名字,她请美妇人教她写,美妇人开心地抱起她告诉她这以后就是她的新家,她以后想学什么都可以学。
后来她才知道,美妇人不久前生了一个小公子,但是小公子却体弱多病,有高人指点须得为小公子找一命理相称的童养媳才可消灾解难,她是三个命理相称的女孩的其中之一,但是美妇人看中了她,留下了她。
从此以后,她便开始了照顾稚龄男童的工作,神奇的是,从那之后小公子真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摆脱了虚弱的病体。
老爷和美丽的夫人很喜欢她,待她仿若亲生女,请先生教她诗书礼乐,后来竟连她提出想要学习骑射武艺的要求都满足了她,为她请最好的骑射师傅,最好的武学教头,她知道,夫人当初之所以选中她恰恰也是看中了她好学的性子。
虽然童养媳的身份很尴尬,但是她在冯府中这么多年也还算自在,可是四年前,母亲去世,今年父亲又离去,随后就是冯家的覆灭。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突然间就发展成这样,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一切突然间变得这么糟,她感觉自己好无能,在冯氏的志向还没有实现的时候,迎来的却是这么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