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祖阳使着暗劲将韩琳的手拨开,“你先松开,我还要忙着练功呢。”
韩琳见蔺祖阳并没排斥自己,憨笑一番后老实坐到一旁,“我绝不打扰白大人练功,但我想在这里看着白大人可以吗?”
………
天色渐暗,何处去回到自己近郊住处,也就是星桥城快要出城的地方,出了城南下数里便是千里海域,这块地界人烟稀少,而且时常会受到浪潮波及。
近郊千顷,八九邻里。最接近城门的一间小房便是何处去的住处。何处去将带回的香豆用盘装好放到桌上,又去取放在门右边的酒坛,刚准备倒上一盏,内房传来一少女温柔的训斥声:“满身酒气回来的,还没喝够吗?”
何处去没管女子的训斥,又饮起了酒,后道:“你怎么还管我来了?”
“你是我父亲,我不管你谁管你?”少女从内房中走来,用锅铲敲了敲桌子不悦道。
少女穿得朴素,一身已经抹黑的裙裳,前面系件围裙,扎了个丸子头,身段倒是修长高挑,面相称不上很美,却有一种自然的迷人,浓眉大眼,不加粉饰。
“你才多大就管我?”何处去醉呼呼道。
“喂,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不小了啊。”
少女的回答正中何处去下怀,立马提声说道:“喏,你自己说的不小了,今天我去天坛酒馆喝酒的时候许家人又跟我提亲了,说是让何小辣嫁到许家,保证一辈子荣华富贵……”
听到此,何小辣用左手跟右手锅铲比了个叉,打断道:“不听不听我不听。我说过了,你不找个伴我就不嫁人,我看村口王姨挺喜欢你的,而且平时对咱家也挺照顾,要我说……”
何处去高声道:“小崽子做饭去,有这鬼扯的心情不如多卖几个地瓜”,随后又小声自言自语:“你这丫头真的是……”
何小辣做了个鬼脸后屁颠去了厨房,又听到何处去仍自言自语着:“都说女大不中留,怎么你是赶都赶不走?”
“你这么个酒鬼,我要是嫁出去了谁给你做醒酒汤?谁给你铺床?谁给你做饭?而且你一个人平日里多无聊。”何小辣撅着嘴,将不开心都写在脸上,自己是想多陪伴父亲几年,却被何处去天天催着嫁人。
何处去抓起一大把香豆送进嘴里,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朦朦胧胧望着酒杯,道:“有它陪着我啊。”
天色已暗,何小辣点上两根蜡烛,将几盘菜放到桌上,发现何处去已经呼噜震天响,趴在桌上睡着了去。
何小辣也没吃饭的心情,只觉得内心被一团咸物堵上,鼻头也有一股酸涩。
何小辣拿上一条小矮凳跑到房外坐上,呼出两口热气后,从腰带下取出一片泛黄的树叶吹奏起来,何小辣本不识音律,天赋使然,能按照自己的心情用树叶吹出不同的声调来。
夜深人静,细细的曲声仿佛可以抽出人心地的悲伤、无奈,又勾起回忆,而后释怀……
风摇树,夜静曲,雨秋何处去?袅声常悲苦……
城主府内,“你先放开我啦,别打扰我练功行不?”蔺祖阳拨开韩琳的手说道。
韩琳懂事地点头,随后老实坐到一旁看着蔺祖阳。
“那个……韩琳……”蔺祖阳拿着《阴阳劫指》支支吾吾道。
“白大人,我在。”
“你识字吗?”
韩琳睁大着眼睛,觉得不可思议,问道:“白大人不识字吗?!
蔺祖阳只能尴尬点了点头,而韩琳则又是欣喜,连忙凑到蔺祖阳身旁,捧起《阴阳劫指》读给蔺祖阳听:“非凡功法,非凡人习。喔,看起来好厉害的功法。昂,我念给白大人听:极阴生阳、极阳生阴、左运太阴、右使太阳、力脱八脉、气稳丹田……”
半个时辰过去,蔺祖阳不觉然地趴伏在桌上睡去。而韩琳还未察觉到到困睡去了的蔺祖阳,只觉得这功法读起来越发感觉荒谬,便说道:“白大人,这功法好像不全,只有大体的方向,并没有详解,而且有几段完全不能理解,白大人?”
见蔺祖阳睡过去,韩琳放下功法后去搂起床上被褥打散在蔺祖阳身上,随后自己双手作枕,侧头趴在手上静静看着蔺祖阳的睡相。
蔺祖阳鼻子用力嗅了嗅,从睡梦中醒来,看着桌上摆满菜肴还有正在盛饭的韩琳,自言自语道:“哇,好香。“
听到蔺祖阳动静,韩琳将碗送到蔺祖阳面前,“白大人睡醒啦,快吃饭吧。”
“韩琳你还在这啊?”
韩琳笑得露出几颗白牙,得意道:“方才我爹竟然不让我待在白大人房间内,还好他临时有事外出了,我又溜了回来。”
蔺祖阳看着满桌菜肴,又神游起来,心想这是第一次一顿饭吃这么多菜,以前在铁匠铺,即便是肖十七的铁器卖再好,也只是晚上多添一道肉菜……
离开清溪有了几日,现在的肖阿叔应该跟肖月和令狐九才一同去了焱城吧,蔺祖阳内心如此告诉自己,才放得下心情来享用面前的佳肴。
“对了白大人,那个《阴阳劫指》我也看不懂,里面的字我都认得,但是它们连成一句话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去理解了。”
听到韩琳如此说来,蔺祖阳食欲骤减,自己在星桥城落脚的原因便是要寻得一基础功法用来防身,不过料想也是,城主府内怎可能会有下阶的功法?看来还是得自己去集市购买,便随口问道:“韩琳,星桥城集市在哪个方向?”
韩琳含着饭菜,双颊被撑得圆鼓鼓,眼睛又大圆,发散孩童稚嫩的气息,声音含糊问道:“白大人要去集市做什么?”
“唔……买一本适合自己的功法。”
韩琳难以掩饰自己想同行的心情,接话道:“这样啊,去集市的话从东院离开,然后要绕很多条街,不如这样,明日我陪白大人去,正好可以带路。”
让一城之主的女儿为自己作陪,蔺祖阳连忙拒绝,说道:“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为我带路,你吩咐一个熟悉路线的人跟我去就行了。”
看蔺祖阳眉关紧锁,韩琳不敢执着,只是低头轻语:“哦。”
夜愈深,韩琳在吃了饭后便回了其自己的房间,蔺祖阳走出厢房,独自坐在天井的石墩上计划以后的行程。
只是越想越迷惘,人世最南方一处,究竟有多远,张欲泊告诉自己如果迷茫,便去往天灵峰,怕只怕在途中便迷失了方向。
紫微无忌、秦玥无慧、梦樷棽、娵訾、令狐九才,还有便是代表朝廷的长孙燚琳……自己真的能在去往天灵峰后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思来想去间,豆大的雨滴成群从天空倾倒下来,像极了自己第一天去清溪的样子,一场模糊视线的暴雨……
鸡鸣狗吠,叫醒了太阳。大雨的环境倒也让自己睡得舒坦。蔺祖阳推开房门,见韩琳已早早等候,蹲坐在门外。
垂头欲睡的韩琳听到房门响动后连忙站起身来,嘻笑道:“白大人早呀。”
“额……早,你在这等了多久了?”
韩琳转了转眼眸,思量后说道:“不记得了诶。”
“不记得了……你是得来多早……”蔺祖阳内心喃喃。
如此一来,让蔺祖阳也不好拒绝韩琳的同行之意,便随她去罢。
接着韩琳便牵住蔺祖阳的手腕小跑起来,道:“白大人别介意啊,我是怕爹爹起来后不让我去。”
直到完全离开了城主府,两人才得以缓下脚步,韩琳悠闲道:“白大人,你还没用早膳吧,集市中有一家包子铺的素包子特别好吃,还有烤地瓜、卷饼……”
听韩琳一路念叨不停,散步一个时辰左右到了集市中。
初入市中,便能嗅到包子铺的飘香,让二位少女的肚子咕噜作响。可见一清早包子铺前就排起了长队,于是韩琳怨声道:“一大清早就这么多人啊,白大人,我们去吃其它的吧。”
说罢,便又牵着蔺祖阳小跑去了卖烤地瓜的小摊。
这处小摊跟旁边的包子铺鲜明对比,冷冷清清。一名丸子头少女坐在小凳上捧书而读,之认真入神,让少女都没察觉到小摊前有人客来。
“你好,我们要两个烤地瓜。”韩琳说道。
读书的少女这才回过神来,少女眼眸空灵,正是何小辣,微笑道:“对不起啊,刚刚没注意,两个烤地瓜是吗?”
“嗯呐。”
何小辣从推车下取出用树叶包裹住的已烤熟的红薯,递到韩琳手中,后轻轻道:“四文钱。”
韩琳从腰间携囊中取出一块银元宝交给何小辣,却让何小辣脸色一惊,自己哪来这么多钱找给韩琳。
于是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小姐,我这边找不来这个银元,请问你有没有铜钱?”
何小辣的这个问题倒是让韩琳为难了,身上银元宝、金元宝不少,偏偏是这铜钱没有,便豪横道:“没关系,不用找了。”
“不行不行,两个地瓜怎么能收一个银元宝,这边这位……小姐有铜钱吗?”何小辣看向蔺祖阳道。
而蔺祖阳此时如入神一般盯着何小辣之前捧读的书本,自己虽然不识字,但封面四个似曾相识的字样让自己陷入焱城回忆。
“白大人?”
“嗯?什么事?”蔺祖阳回过神来。
韩琳此时也注意到蔺祖阳的走神,循着蔺祖阳的视线望去后灵机一动道:“这样吧,银元宝不用找,你把那本书给我就行了。”
“那本书?也值不得这个价钱啊……”何小辣表现得为难,一来是不想争这无端之利,二来这本书是两年前自己的老师留给自己学习的唯一文本。
韩琳又怎知其中原由,又道:“没事没事,白大人喜欢就行。”
为难之际,何小辣表明心思道:“这文本对你们来说可能就是一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书,但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所以请谅解我不能将这书给你们。”
而后何小辣又将银元宝奉还,说道:“地瓜就当做此面之缘的契机,不收你们的钱。”
韩琳作为城主唯一千金,自然高傲,道:“不行,哪有白拿别人东西的道理,这银元宝你得收下。”随后又将何小辣持银元的手推回。
蔺祖阳仍在努力回想那几个熟悉的字,在焱城某一处所在,自己确确实实见过这几个字……
何小辣与韩琳仍在为银元纠缠,蔺祖阳开口道:“那个,文本我不要,我想看一下可以吗?”
见何小辣思量着,蔺祖阳补充道:“就在此地观看。”
“可以。”何小辣借取书之势将银元放到韩琳手中。
“我的老师……昂,不对,应该称呼她为先生,先生是一位特别厉害的人,我认识的字也不多,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她,反正就是特别特别厉害。先生平时好游历,整个人世都有她的身影,两年前先生路经星桥城,在此地开塾设堂,我并不是是先生的学生,从前偶然听先生讲课一堂,便被先生的气质所折服,但是那时候我胆小,不敢与众人一同去听课,以至于先生在星桥城教书一个月的时间,我都只躲得一边旁听,先生离开之时,我想去感受听课的氛围,见到案桌上留下一本文本。”
说着说着,何小辣脸上自然浮现笑容与敬意,“我在想我当时从来未与先生沟通过,却被先生注意到,后来我从书中学到两个词语,一个叫做‘勇敢’,是先生特意划圈标注,现在我已经学会了勇敢;另一个叫做‘善良’,我不知道什么人善良,但是我知道先生一定很善良。”
观何小辣的神情,听其描述,想必其口中的“先生”一定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者。
蔺祖阳接过文本,书面的几个字愈发觉得熟悉,绝对是在焱城见过!
便向韩琳问道:“韩琳,你能告诉我这几个字怎么念吗?”
韩琳瞟了一眼后道:“秦玥无慧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