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简妈妈微愣，问道：“为什么？那你现在住哪里？”
简承看了一眼浴室里透出的朦胧灯光：“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和暮光住一起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静默，只余轻缓的呼吸声。
简昭的手心都开始冒汗了，那边简妈妈终于开口了：“什么时候住一起的？”
“大概有半年多了。”简昭回答道。
“他叫你搬去一起住的？”简妈妈问。
“不是，”简昭连忙开口，又顿了顿，“是我自己要搬去的。”
电话里传来简妈妈一阵大抽气：“你主动搬过去的？你怎么想的？女孩子的矜持你都丢到哪里去了？”
简妈妈明显是有些生气了，被数落一通的简昭低垂着头。
“对不起。”
“你和我道什么歉，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简妈妈说道。
“你知不知道中国人嫁女儿为什么要聘礼啊？那是因为轻易得到的就不会被珍惜，一定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东西才会当成宝贝。你倒好，上赶着给人送去，你自己都不重视自己，还让别人怎么珍惜你？”简妈妈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
简昭闷声听着，她知道的，她知道这番道理。当初主动提出同居这件事情时，林珊也这样说过。
只是，暮光他不一样啊。
简昭缓缓吐出一口气：“妈，暮光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也是相信他才会想要搬过去的。”
“别说了，”简妈妈打断了她的话，“他家在哪，过年去他们家走一趟。”
简昭被这突然的大转折惊到：“怎么突然要去他家了？”
“你说为什么？”简妈妈还在气头上，“你都和人家同居半年了，我还不得赶紧去看看人家父母啊，要不然你这样被分手了可就完了。”
简昭被自家母亲着急定名分的模样吓到了，她忍不住解释道：“妈，我和他什么也没发生过。”
简妈妈一顿。
“我们虽然同居了，但住的是两间房，他也没有越线。”简昭说道，然后在心底默默想，虽然中途有过那么几次擦枪走火，但总归还是没达成不是吗。
“你们一人一间房？”简妈妈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简昭点点头，不忘补充，“还是他说要两间房的。”
这下，简妈妈的心绪就有些复杂了。
按照常理来说，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一般的男孩子肯定高兴得不得了，早就不管不顾地住一起了，可这个男孩子，有些不一样。
“妈，”简昭又说道，“我说过，暮光他不一样的。我信任他，所以才敢把自己交给他。他很珍惜我的，所以，你不要生他气好不好。”
简妈妈被自家女儿这副护崽子的样子逗笑了，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得亏人家暮光心里有谱，谁像你一样，没轻没重。”
简昭嘿嘿笑着。
半晌，简妈妈打了个哈欠：“不说了，我都困了，那个，过年的时候，把你宝贝男朋友带回家来看看吧。”
说完，也不等简昭回答，很快就挂了电话。
于是，当暮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捧着手机一脸呆愣的简昭。
“怎么了？”暮光坐到她身边来。
简昭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回过神来一般。
她放下手机，呆呆望着暮光：“我妈刚才打电话来了。”
“嗯。”暮光看着她。
“她说，她说让我过年带你回家。”简昭此刻像个呆呆的孩子。
闻言，暮光的眼中有火花闪过，他的嗓音里透着欣喜：“我要和你回家了？”
简昭想了想，点点头，然后，也笑了。
“还有，”她说道，“我妈知道我们两住一起了。”
暮光一顿，望向简昭：“知道我们俩现在一起住在这里？”
简昭摇摇头，眼眸亮亮的：“不仅是这里，她知道我们一直都住在一起了。”
暮光一愣，随即问道：“她什么反应？会怪你吗？我明天找她解释。”
简昭笑着握住他的手：“她的反应就是让我过年带你回家啊。”
暮光望着她，似乎是想从她明亮的眼眸里读出点什么。
可简昭不说话了，只是俯身环抱住了他的身体，闭着眼睛。她并不后悔和母亲坦白，家人嘛，总归是最关心自己的人。简昭觉得坦坦荡荡挺好，能够得到家人的理解也是最好的。
好在，妈妈虽然把她臭骂了一顿，但是，结局还不错不是吗？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呼吸清浅，就这样睡着了。
第二天是返程的日子，暮光和简昭订了上午十点的高铁，简承他们倒是也准备这个时间开车回去，于是，众人还有一顿早饭的时间。
简承今天的命运注定很悲剧，早上一见面就被简昭暴揍了一顿，此刻正可怜兮兮地窝在角落里啃包子呢。
他也不想说漏嘴啊，谁让老妈套路他，偏挑他打游戏没法分心思考的时候呢。虽然后来的他及时微信给老姐报备，可无奈信息是在老姐接完母亲大人电话之后才看到的啊，这补救倒是显得多余了。所以，这顿打自然是少不了的。
至于简昭嘛，她今天看自家母亲的眼神怪怪的，昨天的谈话太超标，最后的一句话又那么突然，简昭今天一大早醒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简妈妈倒是和平常一样，对于女儿的眼神视若无睹。
她自顾自地喝粥，看着简一凡碗里的牛奶空了，站起身来去给小宝贝续杯了，豆浆正好喝完的简昭只能眼巴巴地瞧着。
暮光看了一眼简妈妈的背影，然后拿起简昭的碗：“我帮你盛一碗来。”
简昭的眼神别提多感动了。
饮品处没几个人，暮光刚走过去就看见了装好牛奶的简妈妈。
简妈妈也看见了暮光：“来续杯啊。”
“嗯。”暮光点点头。
眼看简妈妈就要离开，暮光心间一紧，叫住了对方：“阿姨，等一下。”
孙秀珍止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他。
暮光上前一步，与她对视道：“阿姨，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小昭和我同居。我不知道你的看法是怎样的，但我希望你不要怪她。”
他顿了顿：“是我想让小昭和我住在一起的，她是因为爱我才会答应我。你放心，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会好好爱她，也一定会把她娶回家的。”
“等一下，”孙秀珍打断了暮光的话，“你说，同居是你提起的？”
“嗯。”暮光点头，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可昭昭说是她提的。”孙秀珍说道。
暮光一顿：“她可能是想保护我吧，确实是我提起的。”
简妈妈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笑道：“我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有没有说实话，我最清楚。”
这言下之意，就是不信暮光的说辞了。
暮光无奈地笑了：“总之，阿姨你不要怪她。她就是这样一个直率的人，没那么多小心思，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而我会珍惜保护好她这份纯真的。”
少年的话语真挚，连眼神也是那样坦率，简妈妈叹了口气：“我能说些什么呢？总归是你们这些孩子自己的事情。”
暮光微微一笑：“您是小昭的妈妈，我们总是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认可。”
这话听得舒心，简妈妈眉眼舒展了几分，看向暮光：“你这么信誓旦旦的想娶走我们昭昭，你的家人呢？他们怎么看？”
这就是在打探对方家里的意思了。
提到家人，暮光显然比刚才更轻松了些：“您放心，他们比我还着急，喜欢小昭都要超过我了。”
简妈妈诧异：“他们见过昭昭？”
“嗯，”暮光点头，“我们全家人都见过小昭了，也都很喜欢她。”
“你们年轻人进展这么快的啊。”简妈妈悬着的一颗心完全放了下来。
她拍了拍暮光的胳膊：“行啊小伙子，过年记得带你父母来我们家拜年。”
暮光心中一暖，重重应了一声。
简妈妈笑着收回手，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牛奶，蹙眉道：“真是，和你聊了一会儿都凉了。”
“我再去给你盛一碗。”暮光连忙开口。
“不用，这碗倒了多可惜啊，”简妈妈说道，“这样，你再盛一碗热的给简一凡，这碗给她爸吃。”
暮光笑了，按照孙秀珍说的重新装了一碗来。
两人装好了热汤，一起走了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简昭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妈妈看她的眼神比刚才柔和了，终于有种慈母的关怀在了。
早饭过后，众人就要各自返程了。
车前，简一凡抱着简昭的胳膊：“姐姐，我不舍得你。”
简一凡揉了揉她肉包子般的脸颊：“快要过年了，我马上就回来了。”
听到这个答案，简一凡又揪起一旁暮光的衣角：“那大哥哥，你过年会和我姐姐一起回来吗？”
小孩子的问题总算这样直率。
暮光蹲了下来，望着简一凡小朋友期待的眸子，点了点头：“当然啊，过年的时候哥哥会跟着你姐姐一起回来的。”
“哇哦！”听到这话的简一凡兴奋地拍着手，“我好喜欢过年啊。”
暮光笑着站起身，撞入简昭含着点点幸福的视线中。
“好啦，我们要出发了。”简爸爸发动了车子。
简妈妈带着简一凡上了车，可怜的简承同学趴在窗户边，弱弱地挥着手，一副生怕再挨打的模样。
“走了，拜拜。”简妈妈说道。
“拜拜，过年见！”简昭踮起脚尖。
车子已经远去，简昭收回恋恋不舍的视线。
身旁的暮光握紧了她的手，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手指有些冷，顺势将她的小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我们也回家吧。”他轻轻说道。
简昭抬起了头，对上他温柔的眼，微笑道：“好，我们回家。”
一月的空气中夹杂着寒意，他们并肩走在灰白的银杏树下，呼出的热气在空中成了形，像是屋檐处的炊烟，满是烟火的气息。
隆冬的霜雪在一月的第三天降临在了这座城市。
简昭趴在车窗上，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眼中含着惊喜：“团团，下雪了。”
他们正在返校的出租车上，其实在高铁上时，他们就已经看见了原野上蒙着一层白雪。只是列车速度太快，远不及坐在城市出租车里走走停停看见的雪花来得美丽。
南方人对于雪总有着特殊的眷恋，这就好比伦敦的阳光和撒哈拉的甘霖，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有人在淋着雪花雀跃地舞蹈，也有人同样被雪花拂过脸庞，却是燃不起半分喜悦。
杨羽歌一个人走出了图书馆。
洁白的雪花落在她的发梢，落在她一眨不眨的睫毛上，她站在飞扬的雪花里，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拎着一大袋纪念品的简昭不知所措。
她和暮光在校门口下的车，行李让暮光先带回小窝，而她自己挑出了在长沙买的纪念品，准备去寝室送给她亲爱的室友们。
可却没想到，从大门走进校园不久，她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她其实是有些不敢去认的，毕竟此刻的杨羽歌有些陌生，像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一般。
她踌躇着上前了一步：“你怎么了？”
这关心像是破冰的斧，凝固的人儿像化了一般，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简昭吓坏了，连忙去抱住对方，不停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哭啊。”
杨羽歌是回到寝室才慢慢冷静下来的。
她坐在桌前，眼泪已经不流了，但是鼻头和眼睛都还红肿着。
“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简昭搬了凳子坐在她的对面。
寝室里很安静，林珊与顾伊都不在。
“我，我和陈理分手了。”杨羽歌的嗓子哭得有些哑。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简昭不明白。
自从杨羽歌突破内心的障碍与陈理在一起后，两人一直顺风顺水，没有出现过什么波折，可现在却这样突然地分开了。
杨羽歌垂着头：“我准备报考川美。”
简昭看着她。
“川美离这很远，离她也很远。”杨羽歌说道。
“是因为你要报考离这远的学校？”简昭知道杨羽歌要考研。
杨羽歌摇了摇头：“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顿了顿：“其实，我早就打算好报考哪所学校了，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哪怕，她问我，我也说自己没有想好。”
杨羽歌抬起了头，直直望着简昭：“你知道为什么不敢告诉她吗？”
简昭试探着开口：“因为你怕她知道你要去这么远的地方会难过？你舍不得和她分开？”
闻言，杨羽歌却是苦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真的只有她知道，只有她知道，我是想离开她。”
简知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