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爸爸下午去帮圆圆办理了一些宠物托运的手续,暮光和简昭两人下来的时候,他也刚回来。
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了顿晚饭,家里两位老人腿脚不便,是两口子开车将他们送到高铁站的。
楚意有些舍不得儿子,在安检门前连声嘱咐:“到了打个电话回来,现在天气冷了,你那里有没有过冬的衣服?要不要家里寄一点过去?”
“好了,要开始检票了,你这话都说了一路了。”暮爸爸在一旁催促道。
暮妈妈随即白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一旁简昭的手背:“好好照顾自己啊,和团团在学校要好好的啊。”
“嗯,谢谢阿姨。”简昭应道。
候车大厅的广播又响了起来,提醒着乘客尽快检票。
暮妈妈叹了口气,松开了手,和暮爸爸退在了一旁。
“快去吧。”暮爸爸提醒道。
暮光冲他点点头,然后冲楚意说道:“你和爸也照顾好自己,我们过年就回来了。”
楚意正想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摆手:“不行,你过年要去小昭家,别给我回来。”
一旁的简昭被逗笑,然后被身边无奈笑着的男人拉走了。
苏州到杭城的距离并不远,坐高铁只要一个半小时左右,圆圆下午已经在托运的路上了,按照时间来算,他们到达杭州的时候正好可以去接圆圆。
随着车窗外的风景从漆黑荒野到城市的点点星光,简昭知道,他们再次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了。
几天前,她还怀着满腔踌躇和未知一个人离开这里,如今回来,身侧已经有了那个熟悉的人。
就像玻璃窗外逐渐清晰的高楼,简昭觉得,自己的未来也明确了起来。
计程车停在了熟悉的街道口,一盏泛着锈痕的路灯立在朦胧的小道旁。
简昭按下了楼层按钮,电梯带着他们两人一点一点接近了那个被冷落了许久的小窝。
立在熟悉的门前,简昭和暮光都不约而同地对上了视线,彼此眼中皆是浓稠的惦念。
还没等暮光掏出钥匙,简昭已经先一步打开了门锁。
她晃着手中的钥匙,银色的金属在走廊灯光下闪烁着,像是水波。
“我一直留着这把钥匙。”她轻轻说着,声音里带了几分庆幸的味道。
“没关系,要是你这把丢了,我这把一直在这。”那人望着他,宁静的一句话像是撒在湖面的金子,和着涟漪一圈圈荡开。
他们都明白这话的意思。
就算简昭离开了,他也会一直在这里的。
他们两个,永远不会失联的。
总有一个人,会留着等待的讯号,等待对方开启这扇门。
阳台的月光落进来了,圆圆扑腾地跑进了屋子,很快钻入了自己平日躺着的小窝里,似乎也有些想念起了这里。
简昭望向暮光:“我们真的回来了。”
“嗯,一起回来了。”他的眉眼含笑,像是染了春风的三月。
真是久违啊,他们的小窝,终于重新迎回了它的主人们。
这个假期已经接近了尾声,明明只是几天的时间而已,却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小窝阳台的绿植终于有人浇水了,连那空了许久的晾衣杆上也挂上了泛着清香的衣衫。厨房的油烟机又响了起来,有人端着香气扑鼻的菜肴放在了桌上。
他们的生活重新开始了,从一日三餐开始。
寝室里的床铺又空了,暮光第二天便将简昭的行李都搬了回来。
收拾东西那天,林珊站在宿舍门口拉着简昭的手:“没想到你才回归我们的怀抱不久,又要跟那个野男人跑了。”
简昭无语地白了她一眼,然后学着她阴阳怪气的腔调:“你知道的,姐妹的怀抱只是暂时的港湾,男人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一旁刚折返上来拿行李的暮光听到这么一句,差点没站稳。
他慢慢从门后探出脑袋:“什么是你的终极目标?”
简昭僵硬地转过脑袋,在看见暮光那张脸时一下子就蒙圈了,然后开始手舞足蹈,语无伦次:“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
然后一直到那天夜里,暮光还时不时凑到她的耳边,轻轻问:“你的终极目标是男人?”
或者:“找到你的终极目标了吗?”
又或者:“终极目标是我吗?”
深夜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简昭怨念万分。
男人啊,本质果然也是复读机。
大三上学期在经历了一场波折之后,终于回归了正轨。
林珊早就和沈晔重归于好了。
国庆假期那段日子,沈晔也约她出去玩了,两人在曾经和宿舍几人一起去过的山庄那儿住下了。
借着旧地的回忆,林珊很快心软了。假期结束,两人之间的那层隔阂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和林珊的恋爱美满不同,和宋秩谈着跨国恋的顾伊每天日夜颠倒。
清晨大家还在美梦中的时候,她会掐着时差给宋秩发去早安的消息,趁着宋秩早课前的间隙聊着天;晚上大家追剧打游戏的时候,她又顶着寒风跑去阳台上和宋秩讲电话。
她和宋秩的生活是相反着的,隔着日夜,每天希冀于时间夹缝里短暂的重合。
这样的日子是有些煎熬的,尤其对于顾伊这样满心都是男朋友的人来说。失去了那个人在身边陪伴,对她而言真的是一种折磨。
她开始无比羡慕简昭了,无比羡慕简昭拥有一个肯为她留下来的暮光。
可她也明白,宋秩的情况不一样,她应该理解的。
只是,明白这个道理是一回事,真正不在意又是另一回事。
宿舍几人的伴侣都在身边,她如今的处境就显得有些尴尬。
想要约室友一起吃饭,可他们总有男友陪着,厚脸皮当了几次电灯泡后,她还是选择一个人吃饭了。
就这样,她一个人待着的时间更多了,这促使她开始思考未来,思考一些别的事情,整个人也比之前更沉稳了一些。
学院为大三的学生安排了职业规划指导课,今天的课刚结束,坐在课桌上慢悠悠整理书本的简昭看见了正在发呆的顾伊:“你还不走吗?”
顾伊抬起头,有些迷蒙。
“已经下课了,”简昭说道,“你在想什么?我感觉你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怎么了?”
顾伊睫羽微动:“啊,就是刚才课上老师说我们要考虑一下未来的规划,我在想呢。”
听到她这话,简昭也支起下巴:“说起这个,我也有些迷茫。”
顾伊觉得自己找到了小伙伴,开口道:“杨羽歌决定考研,林珊说她准备直接就业,我们是该考研还是就业啊?”
杨羽歌早早就计划好了考研,现在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图书馆。听她说,想考的那所学校在全国都名列前茅,竞争和难度都异常地大。
林珊和她一样目标明确,大一就开始做各种兼职,为着以后的就业做打算。
现下,倒是只有简昭和顾伊还没确定好自己的方向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顾伊许久,自然不是现在和简昭三言两语就能决定下来的。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分析了读研和就业的各种优势劣势,依旧没有得出答案。
倒是今天没课的暮光来教室接简昭了,两人这才结束话题,各自回去了。
走在回小窝的路上,简昭还在想着刚才顾伊的问题。
见她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暮光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简昭顿住脚步,看向暮光:“刚才顾伊提起我们的未来规划了。”
暮光望着她。
简昭又低下头:“我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是该像杨羽歌一样考研,还是和林珊一起直接就业。”
“这二者在你心里的区别是什么?”暮光耐心问道。
简昭想了一会儿,说道:“读研的话就是往学术上走,知识理论会更扎实,尤其是如果以后想考公务员,或者教师之类的,读研比较有必要;但是直接就业会更快地积攒经验,我听有些人说,我们设计专业经验会更重要,但也有人说,理论是基石,所以我很矛盾。”
暮光轻轻问:“那你自己想做什么呢?是想继续在学校里念书,还是进入社会历练呢?”
“这两个我都不排斥。”简昭蹙眉。
闻言,暮光轻笑:“这么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简昭抬起头来,眼眸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出琥珀般的光泽:“但我知道我不想要的是什么。”
暮光微微侧头,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我不想要和你分开,”简昭的声音飘散在空中,“不管是考研还是就业,我都会选一个离你最近的地方。”
暮光的唇瓣微动,入冬以后的风已经有些刺骨了,可他此刻却觉得心口暖暖的。
他将少女扑腾的小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嗓音浓醇:“你只管遵从自己的内心,你想去哪,我就会陪你到哪。”
夕阳的光线朦朦胧胧的,在冒着寒气的夜色中消融。
简昭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头,心脏有些柔软。
她的暮光,总是如此迁就着她。
可是简昭知道,她所遵从的内心,那便一定就是与他息息相关的。
就像他曾经为了她放弃出国,转而留在了国内。
这份付出是浓郁他们感情的调剂,也是一份未知的保险。
简昭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时暮光真的听从她的劝说出国了,那么在经历之前叶曦辰那件事情的时候,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重新走到一起吗?
那个故事的走向是未知的,简昭却只知道那时候她和他将会相隔半个世界的距离,相隔一整天的时差。
那样的他们,还能跨越距离与时间的鸿沟找回彼此吗?
简昭不敢去想象了。
顾伊和宋秩就是现实的例子,她不是没有发现顾伊的变化。平常热情开朗的顾伊尚且如此,那么敏感多虑的她又会怎么样呢?
简昭好庆幸,暮光留下来了。
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了,简昭的小手装在了暮光的手掌里,又一起落在了他的口袋里。
这种感觉,真好。
虽然,他们还是没有解出未来的答案,但是未来就存在于一天天中啊。关于这个问题,时间也总会给出讯号。
这个学期已经过去了一半,期中考结束后,新开了一门课。负责这门课的老师就是之前大二时期验收同学们装饰画的那位,这一次她教授大家绘本的学习与创作。
说起这位老师,简昭确实记忆犹新。
谁让之前她经手的那门装饰基础课实在是太过于惨烈呢?
当年他们这一届遇上特聘教授来讲课,布置的课程作业格外多,有一项期末作业就是画一副全开的传统纹样装饰画,宿舍几人之前画完的那幅巨大装饰画现在都还搁在寝室柜子顶呢,准备以后毕业的时候给底下学弟学妹炫耀一番。
简昭记得,当年的那门课,自己的画作因为沾了水所以毁坏了,还重新画了一幅,那时候她还第一次在课堂上哭了,后来自己一个人去补作业的时候又没出息地哭了一回。
不过,也是因为那次的事情,她和暮光有了见面的机会。
简昭抱着课本,看着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忽然就觉得心情十分好。
上一次在这位老师面前滑铁卢了,这次的课她可要长点脸。
于是,这后半个学期,暮光都看见了一个拼命三娘般的简昭。
因为这门课是要自己绘制和制作一本完整的绘本,需要同学自行构思情节,寻找构图和画风,还要寻找打印店制作成书,期间的准备工作其实繁多。
有些同学为了偷懒,直接去网上搜了故事,拼拼凑凑地也能完成任务。
简昭不一样,她经常挑灯到深夜,有时候在纸上勾勾画画,写着剧情大纲,有时候拿着平板,在尝试各种画风构图。
总之,暮光同学觉得自己好像被冷落了。
又是被无视的一个晚上。
简昭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握着电子笔低头在平板上画着什么。
浴室门被人打开了,刚洗完澡的暮光走了出来。
已经十一月份了,房间里开了空调,他便只穿了件宽松的浴袍,还带着水汽的发丝透着沐浴的清香,随着他缓缓靠近的步伐而愈发浓烈。
他坐到了简昭的身边,看着她手中已经初具雏形的画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