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简昭果然搬起了行李,林珊至不用说,杨羽歌和顾伊也都抽空来帮忙了。
因为没有提前打包好,一行人下午并没有搬完所有东西,只拿了应季的衣服和一些必须用品。
杨羽歌和顾伊已经拿着先装好的东西运往寝室了,林珊还在这里陪着简昭理东西。
阳台上还挂着晾晒干净的衣服,简昭走了过去,将那些衣服收了下来。
这家以后恐怕要冷清一段时间了,所有该收好的东西都应该得到安置。
她瞥了一眼收下来的衣服,好像都是自己的,于是便直接塞入了行李箱中。
还在房间里打包东西的林珊忽然开口问道:“这个东西要带走吗?”
简昭踩着拖鞋走进房门,当看见林珊所指的东西时,脚步就顿住了。
那是一个陶瓷娃娃,男娃娃一脸幸福的笑容,背后还藏着一大束玫瑰花。
林珊记得这个娃娃,好像是暮光送给简昭的礼物,之前简昭还未抱着睡觉着凉发烧过。
简昭看着那个娃娃,往昔也就这般浮现在眼前。
这娃娃是她和暮光在一起后收到的第一个礼物,陶瓷娃娃是一对,另一个女娃娃在暮光那儿。
简昭鼻子有些酸。
林珊不忍心再问她,直接将娃娃放入了行李箱里:“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了,带走吧。”
小小的房间曾被各式各样的东西填满,有女孩子的衣服,有学习的书本,还有一大堆做工精致的小摆件。
可如今,他们都一个一个被剥离开了原本的位置,留下空落落的留白。
简昭在离开前走进了暮光的房间。
之前林珊住这的时候,她在他的房间住了好一阵子。眼下这个房间也要空了。
她打开了暮光的衣柜,那里堆着叠放整齐的衣服。她的指尖从衣物柔软的面料上划过,仿佛这样就能触及到那个人的身体一般。
她站在这发了会呆,然后低下脑袋,解开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玉坠。
玉坠还残留着她的体温,捧在手心显得润泽剔透。
玉坠的背面刻着一个团字,这是她生日时那个人送给她的。
这枚玉坠子跟了那个人二十几年,是他的贴身之物。
如今,她和他分开了,属于他的东西,还是还给他吧。
她将玉坠埋入了沾满那人气息的衣服中。
衣服层层叠叠的,好像真的吞噬了那枚玉坠子。
简昭忍住眼泪,转过了身。
她们终于将最后一件需要带走的行李打包好,两人望着空了一半的房间出了神。
这个小家曾经是她和他最温暖的巢穴,他们曾经逛着超市,精心挑选过每一件物品。
盘子该买哪种花色,地毯什么颜色好看,哪种花适合摆在家里,一切的一切,都满载着回忆。
而如今,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简昭只觉得心口空落落的,好像没有了着陆点。
“走吧。”林珊轻轻说道。
“嗯。”简昭点了点头,也随之迈动脚步。
然而,当步伐停驻在大门口时,简昭忽然愣住了。
原本一直静静躺在胸口处的重量不见了,这让她觉得缺了什么。
圆圆这时候从角落爬了起来,踱步到了她的脚边,晃动着毛茸茸的尾巴。
“狗狗怎么办?”林珊问。
学校宿舍是不让养宠物的,暮光还在住院,圆圆就没有人照顾了。
“她就在这,”简昭蹲下身来,抚摸着圆圆柔软的毛发,“我白天过来照顾她,直到暮光回来。”
“你要把圆圆留给暮光?”
简昭的手臂一僵,复尔又继续着刚才的动作:“有圆圆陪着他,会更好。”
“那好,我们走吧。”林珊推着行李箱。
“等一下。”简昭忽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径直往暮光的房间跑去。
她打开了衣柜,翻动着那人叠放整齐的衣服,终于在那角落里重新触及到了那枚温润的玉佩。
她将它重新系在了脖子上。
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橙色,夕阳像夏日的蜜桔一般挂在天边。
简昭的脸颊被这浓稠的光芒所映照着,让她寂寥的神色多了几分绵长的深意。
曾经,是暮光担心她一个人寂寞,所以送来了圆圆;如今,是简昭不想让他孤单,所以留下了圆圆。
而这枚刻着团字的玉佩,还是留给她吧。
团团圆圆,还是在一起的好,可她贪心,想要留下那个人的影子。
房门被人轻轻带上了,圆圆攀爬着门壁,不停地汪汪叫唤着,可却等不到主人的再次出现。
校园里已经充斥着新一批年轻脸蛋,填补了毕业生们离开的空缺。简昭和室友走在小道上,下午他们要参加学院会议。
一个暑假不见,许多要好的同学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眉飞色舞地分享着自己的生活。
见到简昭一行人过来,有好几个女生伸长了脖子张望。
有个和林珊相熟的同学拉了拉她的衣角:“怎么没看见简昭男朋友?”
林珊瞥了她一眼:“你打听人家男朋友干什么?”
“这不是两个月没有见到帅哥,想饱一饱眼福嘛。”那女生眼里有不好意思。
林珊没有提起简昭分手的事情,却是挥挥手:“别八卦了,要开会了,快走吧。”
“小气鬼。”女生嘟囔一句,转身走了。
走在前头的简昭侧了侧头,眸光微闪。
每年开学第一天学院里都会组织这样一场会议,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让大家都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结束了会议,所有人都作鸟兽散。
林珊本想拉着简昭回去,却见对方摆了摆手:“我要去医院看看。”
林珊一顿,她知道简昭是去照料叶阿姨。
此刻已经接近黄昏,她来到医院的时候,罕见地遇到了叶阿姨醒着。
叶阿姨已经昏睡了好几天,也就是今天才转醒。
继父叔叔已经来了,此刻正与叶曦辰一起守在床边。
简昭没有换上防护服消毒,于是只能站在监护室外看着玻璃窗里的几人。
叶曦辰似乎在与叶妈妈说着什么,有时能看见她蹙起的眉头,似乎是不认同对方的观点。
简昭就这样在外头站了许久,没有惊动任何人。
大概十几分钟后,有穿着防护服的护士走进去提醒两人探望时间到了,以免打扰病人休息,那两人这才起身。
叶曦辰转过头来才发现了简昭,他平淡的眼中忽然点燃了光,像是黑夜里的星子。
“你怎么来了?”他快步走到简昭面前。
“我来看看叶阿姨,没想到正好看见她醒了。”简昭看了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的叶妈妈。
“嗯,她刚醒来不久。”叶曦辰显然也因为母亲醒来而高兴。
“你和阿姨说过了手术的事情吗?”简昭问道。
提起这个,叶曦辰叹了口气:“我没有直接告知她我们决定手术,只是试着询问了一下她的意见,她还是坚持反对。”
“可你们还是决定手术的吧。”简昭猜想。
“嗯,”叶曦辰点头,“我妈这情况不能再药物治疗了,我想让她活下去。”
少年的眼里又好像有了生气,那是下定决心后的破釜沉舟。
简昭很庆幸看见这样的叶曦辰,他终于不是之前那般失了魂的模样了。
“对了,你吃饭了吗?”叶曦辰问道。
“还没来得及。”
“那一起下去吃饭吧。”叶曦辰看着她,眼中有期盼。
简昭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嗯。”
日落的余晖洒在窗台的金属架上,折射出点点斑驳的光斑。
简昭和叶曦辰并肩行走在长廊中,光晕散在他们的脚边,影影绰绰。
走廊的尽头,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病号服,俊雅的眉目在温柔日光下显得更加莹莹飘渺。他背靠着轮椅,视线与迎面走来的两人相接。
简昭的脚步僵住了,叶曦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发现了暮光。
这是他们分手之后第一次见面,那人的面色其实比之前发烧的时候红润了一些,想是身体恢复得不错。
只是,他的眼睛和之前不一样了。
如果说曾经那里有淌蜜的酒泉,那么现在只有冬季来临后的冰封。
那里看不见了款款深情。
简昭觉得背脊有些发冷。
忽然,那人缓缓转动了轮椅,朝着他们这里驶来。
人群与他擦肩而过,而他目不斜视,停驻在她的面前。
“是来医院看叶阿姨的吗?”他开口。
“嗯。”简昭没想到他会走过来和自己说话,只觉得今天的夕阳很是炙热,她的脸颊都被晒得滚烫滚烫的。
“你们这是要去哪?”他看了一旁的少年一眼。
回答他的是叶曦辰:“我们准备下去吃饭。”
暮光收回视线,眸色一顿:“是吗?我也还没吃饭,一起吧。”
简昭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
电梯里,她两手空空,旁边站着个白衬衫的男孩子,而男孩子笔直站着,手却扶着轮椅把手,那个一身病号服的男子就这样坦然坐在轮椅上,任凭白衣少年推着他前行。
“那个,我来推吧。”简昭有些过意不去。
谁知叶曦辰还没说话,却听到暮光的声音响起:“他是男生,让他推吧。”
简昭一噎。
叶曦辰眸光微闪,他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气氛的异常。
“没事,我推着吧。”他也开口道。
于是,这样的组合搭配就如此一路到达了食堂。
这时候是饭点,食堂少不了排队打饭的人,一眼望去连空桌子都没几张。
“让小昭推着我吧,我们先去排队,你腿脚方便,去找个座。”暮光抬起头,看向叶曦辰。
叶曦辰愣了愣,本能地想要拒绝,却又看了看坐在轮椅上一派怡然自得的男人,想起那句腿脚方便,他有些不情愿地离开了。
随着叶曦辰的离开,这里陷入了沉默。
“走吧,排队。”暮光收回视线,似乎这一切很理所应当。
简昭没有动,她看着男人绷直的下颚角,开口道:“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男人抬起头,墨色的瞳孔里读不出任何信息,他脑袋微微侧着:“不可以吗?”
简昭躲开了他幽深的视线,低着头:“我们已经分手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食堂中的嘈杂声似乎也消弭了。
然后,他说:“我没有同意。”
简昭看向他,他也对上简昭的眼,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从来没有同意过分手。”
简昭说不清此时自己的感受。
她一直知道,这个男人并不像表面那样看起来温文尔雅,云淡风轻,真实的他是浓烈的,是执着而坚韧的。
只不过,她一直没有真正见过那个人完全显露那一面的时刻。
而现在,她隐约感觉到了面具下那张脸的模样。
她还想说些什么,叶曦辰却回来了。
“我找到了个位置,暮光你走路不方便,先去那坐着吧,想吃什么我和简昭去给你打来。”叶曦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简昭的错觉,她觉得叶曦辰这话和暮光刚才支开他的话有些异曲同工的意思。
而暮光并没有回答叶曦辰,他将视线放在了简昭身上,似乎是在等候她的决定。
简昭知道叶曦辰是对刚才暮光支开他的行为不满,不过眼下他说的话并没有错。食堂里那么多人,排队打饭的地方更是人挤人,暮光坐着轮椅,的确是在座位旁等着更好。
想到这,简昭也就开口:“我推你过去吧。”
暮光的眸色在这一瞬间灰了下去,他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叶曦辰找的位置是靠近窗户的一处,简昭将暮光推到桌子旁,将轮椅转了个方向,免得朝着阳光刺眼。
做好这一切的她躬身问道:“想吃些什么?”
暮光的声音很轻:“你看着办吧。”
简昭觉得他好像忽然有些不高兴了,她也不是傻子,知道对方估计是因为自己认同了叶曦辰的话。
她想要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却止住了。
既然决定了分手,就不要留下念想了吧。
她攥着衣角,点了点头:“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你在这坐会儿,我们去打饭。”
黄昏的日光泛滥在暮光的身后,他的脸庞被笼罩在背光的阴影下,让人看不清此刻他的眼底是一番怎样的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