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的霓虹灯还在不停闪烁着，此时，她们身后的电梯口走出了几个人，其间有个长头发的少女步履蹒跚，一副喝多了的样子。
林珊见状不自觉拉着简昭向一旁挪了几步，喝醉了的人头脑并不清醒，她不想惹上无关的是非。
那几个人看起来也是结束了一场局准备打车回家，互相搀扶着依在路灯柱子旁等着出租。
没一会儿，沈晔便到了。他摇下了车窗，叫着林珊的名字。
林珊这边正准备过去打开车门，一个身影忽然窜了上来。
“沈晔，沈晔，是你吗沈晔？”刚才那个醉醺醺的长发少女趴在了车窗前。
林珊有些疑惑，她上前一步：“你好，有什么事吗？”
谁料，还没等林珊看清她的模样，那少女便一挥手将她推开：“走开！”
林珊一时不察，踉跄了好几步，还好简昭及时扶住了她。
“你干什么？”简昭忍不住斥责道。
下一秒，沈晔已经打开车门走了过来，他连忙扶着林珊的手臂，关切道：“没事吧？”
林珊摇了摇头，于是，三人都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女。
午夜的灯光朦胧，那少女缓缓抬起脸，披散的头发被风吹拂到一边，露出了一张沈晔十分熟悉的脸。
“赵舒雅？”沈晔的语气中含着些许不确定。
林珊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直觉有些耳熟，再仔细一看那少女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之前那个和沈晔在兼职地方吵架的女生。
她心下了然，原来是那个前女友。简昭也认出了那个女生，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
“沈晔，沈晔。”赵舒雅只是反复叫唤着那个人的名字，连身子也缓缓扑了过来。
沈晔见状抓住她的胳膊，避开了她的身体，将她拉到一旁：“你喝醉了。”
说罢，他看向一旁路灯下的男男女女：“你们是一起的吧，把她带回去吧。”
这下，那群也喝高了的人才慢吞吞走了过来，拉着赵舒雅的手想把她带走，可赵舒雅却好像认定了什么似的，死死揪着沈晔的衣角不放手。
她紧紧盯着沈晔，语无伦次：“我联系不上你，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不要不理我。”
沈晔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可掰开了这只手，赵舒雅的另一只手又抓了上来。
这副荒诞的场景是简昭和林珊没有见过的。林珊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那个缠着自己男朋友的女人可是前女友啊。
她没有恋爱经验，一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被这副死缠烂打的样子惊到了，现在回过神来，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味。
“学姐，松手吧，他是我的男朋友。”林珊缓缓说道。
这话一出，那少女仿佛是遭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打击，在她怔忪之间，沈晔终于将自己的衣摆抽出，接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林珊的身旁。
赵舒雅缓缓抬起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你有女朋友了？”
“嗯。”沈晔再一次证实了这个答案。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紧接着，那少女连忙摇起了头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有女朋友了？他们跟我说我们分手那天你很伤心的，他们说你为我去买醉了，他们说。”
她顿了顿，眼中蓄满了泪水：“说你是爱我的。”
沈晔的眸光也微微颤动了几分，他别过脸去：“回家吧。”
赵舒雅愣愣地站在原地：“怎么会呢？我们才分手了几个月啊。”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气，生气我出轨的事？我没有，我没有出轨，我那是骗你的，我是故意气你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无理取闹的，我不该一直怀疑你。我现在知道错了，你和她分手好不好，你分手好不好，我们重新在一起，我再也不胡闹了。”
“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沈晔看着她。
赵舒雅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没有说胡话，我真的没有出轨，我那是骗你的，我，我就是想让你在乎我，我就是想让你注意到我，那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站在沈晔身边的林珊心下一惊，她并不知道沈晔上一段感情结束的原因，现在看来，原来是以为前女友出轨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看向沈晔，在捕捉到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波澜时，她感觉自己的心沉了沉。
林珊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好像心间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们把她带走吧。”沈晔又看向那群人。
其间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走了过来，看向沈晔：“你就是舒雅的前男友？”
沈晔看着她，面容沉静。
“舒雅她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这么绝情？”那姑娘扶起步伐不稳的赵舒雅。
“我和她已经结束了。”沈晔说道。
“可出轨那件事情是假的啊，她是因为爱你才会撒那样的谎，为什么不能给她一次机会呢？”
“这种谎也是能够随便乱撒的吗？”简昭看不下去了。
那少女看向简昭：“关你什么事，舒雅和他之间的事你凭什么来评判？”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欺负她可以，可是欺负她的朋友，不行。林珊将简昭护在身后。
“我是舒雅的朋友。”
“不好意思，我是沈晔的女朋友。”林珊丝毫不客气。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沈晔的面上浮现了几丝怒气。
赵舒雅将视线落在了林珊的脸上，喃喃道：“你就是沈晔的女朋友，好面熟。”
林珊并不想理会她，只是拉了拉沈晔的手臂：“我们回去吧。”
沈晔点了点头，牵起林珊就要离开。
“沈晔！”赵舒雅唤住他，“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沈晔的脚步微顿，沉敛的眉目间染上几分复杂，他没有回答，打开车门发动了汽车。
后视镜里，赵舒雅还呆呆站在原地。她看着那辆熟悉的车辆在黑夜中渐行渐远，忍不住蹲了下来，失声痛哭。
刚才为她说话的少女也陪着她蹲了下来，安慰道：“别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快就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他不听我的解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止不住喃喃道。
“沈学长的室友之前明明告诉我们说你们分手那天他还去买醉了，明明那时候还那么爱你，怎么说变心就变心了。”那马尾少女忿忿道。
“是啊，他明明一开始还爱着我的，”赵舒雅抬起头来，脑子里划过林珊的脸，“好眼熟，那个女人。”
“怎么了？”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沈晔的那个新女朋友。”赵舒雅捂着脑袋，被酒精充斥着的大脑有些隐隐作痛，她用力锤了锤，忽然想起了自己和沈晔在大街上争吵的那天。
她心下一寒，一个不好的猜测涌上心头。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三人都没有说话，简昭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沈晔紧绷的唇角和林珊微黯的面色，心情也变得糟糕起来。
沈晔将林珊两人送到了小区门口，他本想下车送林珊回到门口，但林珊拒绝了。
“已经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林珊止住他的脚步。
沈晔看了一眼林珊的脸色，没有坚持下去。看得出，他此刻的心绪也不平静，他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目送两人进入小区才驾车离开。
回到小窝的时候，林珊很快去卫生间洗漱，然后便回了房间。
简昭有些不放心，轻轻敲着她的房门：“你没事吧？”
门里传来林珊清冷的嗓音：“我能有什么事？”
简昭并不相信，推开门，却见她躺在床上玩着手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怎么了？”林珊看向突然闯入的简昭。
简昭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沈学长那个女朋友，你别放在心上啊，我看学长立场挺坚定的。”
“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都是过去式了。”林珊一脸不以为意。
说罢，她又看向简昭：“你啊，还是先好好操心一下叶曦辰那档子事吧。”
提起叶曦辰，简昭果然蹙起了眉，她闷闷地点了点头：“那我回去睡觉了。”
“快回去吧，晚安。”林珊冲她笑道。
简昭此刻心绪繁杂，并没有发现对方这明显的转移话题，踩着拖鞋走了。
房门被关上，林珊面上的笑容缓缓隐下，她将手机扔在了一边，目光游离。
她注意到了沈晔那一秒的犹豫和波澜，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印记。
她翻了个身，不明白一向好睡的自己今晚为什么迟迟难以入眠。
她闭着眼。爱情，果然是个麻烦的东西。
窗外的月儿被一片乌云遮了起来，就像今夜少女们的心绪，都压上了一层朦胧的迷雾。
今天是周二，但简昭和林珊直到十一点才从办公室走出来。
没办法，双十一大促还有几个月就要到了，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地忙碌着，她们这两个实习生也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帮忙。于是，这一忙就呆到了很晚。
等电梯的时候，两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和她们精神一样疲乏的还有电梯里的乘客。都市白领总是过着九九六的生活，偶尔十一二点才下班也是正常的。
简昭看着电梯里几个打着哈欠的男人，不禁在心底默默同情着。
电梯行驶得很缓慢，每隔几层便有加班的人们进入。
身后的几个男人开始闲聊了起来。
一人说道：“怎么最近经常看你加班？你平常不是到点就走吗？”
另一人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下的那个实习生都请了半个多月的假了，我哪儿还能像之前一样清闲啊。”
“不至于吧，一个实习生而已，能帮你做多少事，这一请假你还忙不过来了？”那人笑道。
男人继续说道：“这不是我们部门有女同事休产假去了嘛，正好这个实习生能力挺强，而且还是首都那所医科大过来交换的，所以这活就都派给他了。”
简昭在听到北京医科大过来交换这一句话时一激灵，不会这么巧吧？她默默将脑袋侧过去，想再仔细听些什么。
可电梯此时已经到了一楼，那两个闲聊的男人也住了嘴，一前一后走出了电梯。
林珊看简昭站在门口发呆，便问道：“怎么了？”
简昭看向那几个男人的背影：“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关于叶曦辰的一些事。”
林珊有些惊讶，回过神来：“是刚才那几个人的聊天。”
“嗯，”简昭点点头，“如果他们说的真是叶曦辰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很久没来实习了。”
林珊也有些担忧了起来：“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情吧？”
简昭握着拳头，忽然看向林珊：“你先回去吧，我去医院一趟。”
“什么？现在？”林珊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简昭很坚定：“医院离这儿不到一公里，我去看看就回来。”
“不是，这都几点了，明天去不行吗？”林珊不明白。
简昭摇摇头：“林珊，这件事已经压在我心里太久了。”
林珊一顿，想起了那天简昭说过的话，
他曾经陪伴我走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可是，他最艰难的时候，我并不在身边。
思及此，她了然地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嗯。”简昭点点头，转身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深夜的街道灯火稀疏，林珊看着简昭的身影一点一点淹没在昏暗的夜色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好像咬合精准的齿轮忽然出现了偏差，逐渐向着崎岖坎坷的道路前行着。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开启了。
简昭到达医院的时候在那门前踌躇了几秒，随即，她拨通了那个人的号码。
嘟嘟声并没有响很久，那人很快接起了电话。
“简昭。”这一次，他很确定。
“还没睡啊。”简昭没想到他这么快接了电话。
“嗯。”那人的声音闷闷的。
简昭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你最近是不是没去实习啊？”
叶曦辰回复道：“嗯，请假了。”
“是在照顾叶阿姨吗？”
“嗯。”今天他的回答格外简短。
可简昭却敏感地嗅到了那人沉寂的情绪：“你现在在哪？”
“在医院。”他说道。
简昭心下微沉，小心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就在医院门口。”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消化这个回答，紧接着，他开口道：“你站在那别动，我下来找你。”
午夜的风带了些凉意，穿着短袖衬衫的简昭忍不住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她在医院门口低头来回踱步着，忽然，肩上一暖，一件白色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
简昭抬起头，看见了叶曦辰。
只是，这一眼望去，她不禁有些心惊。
那天在超市远远瞥见他，只觉得他好像瘦了些，可是如今站在眼前，简昭才发现他比之半个月之前憔悴了很多。
曾经的他虽然清瘦，但那起码是匀称适当的模样，可如今，他的下颚线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晰，就连那对被眼镜遮住的眉目都有些凹陷了下去。
这半个月，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