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交作业的日子了,昨晚幸亏有学长们的帮忙,把画板运到了宿舍楼下,简昭四人搬上楼后就开始挑灯夜战,第二天一大早每个人都恹恹的。
“学神保佑!今天一定要安全过关啊!”顾伊对着镜子合起双手,恍若一个神婆。
“哈哈哈,学神是你自己吗?”杨羽歌笑着问。
“啊?”顾伊听闻,睁开眼看到镜子中神叨的自己,吓了一跳,“哎呀妈呀!拜错了拜错了!我应该拜你的,拜你。”
“为什么拜我?”杨羽歌收拾着课本,一脸好奇。
“你还不知道吗?”顾伊说着翻开手机,“昨天晚上班群里发了上个学期的奖学金名单啊,我们寝室就你一个呢!”
“啊?我拿到奖学金了?”杨羽歌激动地跑到顾伊身边,果然看见手机上的通知。
“什么奖学金啊?”模模糊糊醒来的林珊问。
“咦,你们都不知道吗?”顾伊有些懵。
“昨天画得太晚了,都没空看手机。”林珊打了个哈欠,又躺下了。
洗漱完的简昭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几人在讨论着奖学金的事。
“怎么样啊?我们寝室有谁拿了奖学金啊?”她走到桌子前打开了护肤水。
“是羽歌!而且还是一等奖学金!厉害死了!”顾伊现在就把杨羽歌当成学神一般崇拜着,眼里都是星星。
“第一个学期就拿了奖学金,厉害哦!”还在床上的林珊搭了一句腔。
“就羽歌一个人吗?”简昭盖好乳液问。
“是啊,我们寝室就她一个人呢。”顾伊说着,突然有些沮丧,“哎呀,我看了一下,你好像是因为上个学期迟到了一次,不然你也有了。”
“真遗憾。”林珊看着时间也不早了,爬下了床。
“我是因为迟到所以没有评到奖学金啊?”简昭坐在了镜子前,准备化妆。
“是啊,我刚才看了一下学分表格,你就是考勤分低了。”顾伊翻着手机,惆怅万千。
四人在一言一语间收拾完毕,跑下了楼。
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看着有些阴郁。
“今天不会是要下雨了吧?”林珊皱起眉头。
“别呀,下午还要拿画板呢。”顾伊望着天。
简昭也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不知怎的,感觉心情也阴郁了起来。
一上午的课过去,四人结伴来到了食堂。
林珊走在简昭身边,悄悄打量着她。
好像从早上起,她的心情就不太好。上午的课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沉默地低着头,抿着嘴。
“你怎么了?”林珊问。
“没什么。”简昭低着头,眼眸淡淡。
“你这可不像没什么的样子,怎么了?”林珊凑近她的脸颊,看见她落寞的神情。
食堂门口,有两人推门而入。
“啊,里面真凉快。”宋秩拿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
“谁让你这么热的天气还去打篮球的。”暮光捧着书本,站在一旁。
“这不是毕业赛快来了吗?”宋秩又大口吸了把空调,“我们现在不打,过几天可就没场地了。”
暮光微微笑着,眼神忽然停在某处,拉起宋秩便往那边走。
“哎哎哎,咋回事啊?不是说今天上楼吃凉皮吗?”宋秩还心心念念二楼的东西,转眼就被好友拉到了一个长长的队伍跟前。
“我想吃米饭了。”暮光静静盯着前方,缓缓说。
“这大热天的,吃什么饭啊,走走走,凉皮凉皮。”说着,宋秩便要拉着暮光离开,却见暮光定定注视着前方,顺着看过去,赫然发现了原因。
“呦,我说呢,”宋秩挑着眉,“还想吃米饭,我看你是想看佳人吧!”
他打趣地望着暮光,却见好友的眉头微微蹙了蹙,他疑惑地伸长脖子,同好友一起看向前方,也皱了皱眉,说:“你心上人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开心唉。”
“嗯。”暮光静静注视着那人,发觉今日的她似乎有些低落,神色有些淡淡的伤感。
曾经不管什么时候看见她,她都是笑着的,像一个小太阳,带着热烈与生机;今天的她则像乌云遮蔽了天,只透出几分稀薄的光彩。
她怎么了?
被人撞见落寞的神情,简昭感到有些窘迫,她将头垂得更低了,细弱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就是有一些沮丧。”
她叹了口气:“上个学期我也很努力的,可是,却还是没有拿到奖学金。”
林珊心想,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她拍拍简昭的肩,说:“顾伊不是说了吗?只是因为考勤分少了,又不是成绩的原因,没事的。”
“就是因为别的都合格,而却因为这一点小问题就错失了奖学金,我就更难受了。”简昭皱着眉头。
“你也知道这是小问题啊,既然是因为小问题,干嘛还自责呢?下次不要迟到不就好了?你平时不是想得都比我乐观,今天怎么钻牛角尖了?”林珊也低下头,要去看简昭窘迫的表情。
简昭嘟囔一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很难过。”
“好啦好啦,”林珊顺势抱抱简昭,“开心一点,下次再努力啦,而且我和顾伊也都没拿到奖学金呢,有我们陪着你呢!”
“你真是。。。”简昭被她逗笑,深呼一口气,“好啦,听你的。”
整理完心情,一行人吃过午饭,回到宿舍将画板带了下来。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还夹杂着一些雨丝。
简昭伸出手,撑开了雨伞。
自从单身,她就已经时不时习惯带把伞了,何况今天还是阴沉沉的天气。
“还好这雨不大,不然我们的画板可就要淋湿了。”林珊吐了口气。
“是啊,不然这么大的画板一把雨伞肯定遮不住。”顾伊点点头。
一行人感叹一番,便出了宿舍楼。
路上都是赶去上课的同学,简昭看见前方的人陆陆续续撑开了伞,她扬起脸,果然下雨了。
“天哪,果然下雨了,糟了,我可没带伞啊。”顾伊皱起眉。
“来,和我一起撑。”简昭撑开伞,招呼着大家围在一起。
于是四个人就挤在一堆艰难前行。
有骑车的行人从旁边走过,溅起一堆水花,水花星星点点,洒在了简昭的画板上。
她心下一惊,连忙低头查看,赫然发现画布上的颜料沾上了水珠。
“天哪,快擦一下。”杨羽歌递来了纸巾。
林珊伏下身子,接过纸巾替简昭擦了起来。
柔软的纸巾接触到打湿的颜料,立马就如一滴墨水淌入清水中般,晕染开来,感染了整片画布。
“天哪!”顾伊捂住了嘴巴。
简昭只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滚烫,竟不自觉地泛出了泪花。
“怎么办?”她喃喃问。
教室里,林珊和杨羽歌在一旁不停地道着歉,为着那一幅毁坏的画作而自责不已。
简昭坐在凳子上,低着头,握着手中的画笔正努力地修补。
“算了,你们也别说对不起了,这也不怪你们。”简昭对那两人说。
“可是是我们拿纸擦坏了你的画。”杨羽歌只感觉自己办坏了事,很是自责。
简昭摇摇头:“本来就是我倒霉被溅到了水,你们是好心帮我,没事的。”
她说着,依旧握着画笔,在画板上涂涂抹抹。
正画着,上课铃响了,老师从门外走了进来,便让大家展示出自己的作业。
简昭表面上似乎淡定自若,可内心也是焦躁地很。
高跟鞋哒哒接近了她的身边,她抬眸对上了老师的目光。
“你这画?”老师问了。
“路上下雨被水溅到了,”简昭有些紧张地回答,“之前是已经画好了的。。。”
“但是你现在呈现给我的效果并不好。”老师带着笑,却温柔地打断了简昭的话。
“我知道,真的很抱歉,我也不想让它变成这样子。”简昭感到一丝无力。
“你知道吗?作为一个设计师,有义务和责任去保护好自己的作品。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把它放在第一位。”老师望着简昭,言语缓和,却又锋利无比。
“所以,这幅你重画吧。”她顿了顿,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终于不受控制,简昭滚烫的眼眶掉下来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了画布上,和着颜料晕在一起,模模糊糊。
是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作品。
她感觉有一丝羞愧,又感觉有一丝无奈,总之五味陈杂,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了。
林珊吓坏了,慌张地帮简昭擦掉眼泪,看着她流泪的模样皱起了眉眼。
“你别哭啊。”她安慰简昭,也在自责着自己。
简昭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摇着脑袋然后垂下眼睑。
于是,这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简昭的心情也如这天气一般低迷。
晚饭过后,林珊就看见沉默的简昭一个人出了宿舍,跑去了设计楼。
她今天就要重画那张画了吗?
林珊看着她的背影想。
简昭来到了设计楼,教室里没有一个人,连灯也是黑的。她推开门,看见巨大的画板孤零零地躺在桌上,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泽。她打开灯,捧起了画板,一笔一笔地勾勒起线条来。
林珊猜的没错,她的确打算现在就开始重新画这幅画了。
六月初的夜晚还是泛着微微凉意的,加上今天下了雨,窗外的天空黑漆漆的,看不见一颗星星,估计明天又是个雨天。
简昭就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画着画,时间在一寸一寸地流淌过,转眼间已经十点多了。
她看了一眼才勾完线稿的画,又想起这些天每日辛苦的付出,眼泪又要悄悄跑出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画板安置好,低垂着神色走了出去。
黑夜总是安静的,简昭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氛围中,她的内心却反而不安定了起来。
这一天发生的糟心事一件件又堆上心头,堵塞地她有些喘不上气的烦闷。
错失奖学金,作业被毁坏,现下还要重画。
只要一想到那浩瀚的工程她便又觉得鼻子酸酸。
她怎么,这么失败了呢?
朦胧的月光透过树林打在她的脸上,映出她斑驳的泪痕。
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简昭低头一看,居然是妈妈。
“喂,妈,”她接起了电话,“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我当然要打电话了,要不然你什么都不和我说。”电话那头的妈妈似乎有些责备。
“啊?我没怎么啊。”简昭搪塞道。
“哪里没什么?林珊可是和我说了,听说你今天作业不合格还哭了?”妈妈在那头什么都知道了,询问着女儿。
简昭脸颊有些涩然,她有些局促:“林珊怎么这也和你说。”
“我还要感谢她和我说呢!”妈妈在电话里说着,“不然你总是报喜不报忧,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了。”
“我,我就是。。。。。。”妈妈的关切又让简昭停歇的泪水重新泛滥了起来。
“怎么了啊?怎么妈妈给你打电话你还哭了啊?你这样子我早知道就不给你打电话了呢,别哭了啊。”
“其实是我的作业要重新画,我画了很久很久的。。。。。。”简昭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哭声,可是始终有着残破的颤音从唇角溢出,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哭个不停。
“没事的,林珊都和我说了,不就是不小心被水淋湿了吗?又不是你画得不好,这算天灾懂不懂?不要自责嘛。”
“可是,我还是好难受,今天又有通知下来说我没拿到奖学金,现在又作业不合格重新画,那我这个学期的奖学金也没了啊。”简昭抽噎着,觉得自己十分不争气。
虽说简家对孩子总是采取放养尊重型的管教方式,父母从小便不会刻意要求孩子们做些什么,但就是因为这样的尊重与爱护,让简昭对于自己更加严格了一些。
虽然父母并没有要求太多,但她却骄傲的不想丢掉他们的脸面,虽然不一定每样都出类拔萃,但起码不至于落在后头,可现在,自己却成了吊车尾的。
电话那头的父亲听了,打趣说:“我们家又不是供不起你上学了,干嘛非要什么奖学金呢?”
母亲也安慰说:“妈妈知道你是想争口气,可也不要要求那么高呢,要是为了这奖学金让我女儿整天不开心那才是亏了呢!”
也许是分隔地久了,听到父母的关切,简昭感觉周遭都温暖了起来。
和母亲对话是敞开心扉的,简昭就这样一路哭哭啼啼地走着。
学校里夜跑的人还是很多,每当有人经过时,简昭就会屏住呼吸,捂住嘴唇,抑制住抽泣声。
少女就这样一路打着电话,一路抽抽噎噎,却不知,在她的身后,有一人亦步亦趋。
聊了许久,答应妈妈不再哭了,简昭这才挂了电话。
可是,才挂完电话,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跑了出来。
简昭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没有人关心的时候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是一旦有人关心了,那就是打开了眼泪的闸口,势必要哗啦啦地留个不停。
她觉得这样的自己矫情,可却又无法改变。
于是,她索性蹲了下来,任凭眼泪飞窜。
月色那么凉,空气那么安静,空旷的草地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简昭埋着身子,肩膀一颤一颤地抽噎着。
仿佛,这里只有一个她,一个没有人看见的哭泣的她,然而,这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暗处有人伫立在树影下,昕长的身形在黑夜的掩护下竟没让人察觉他的存在。他似乎在这里站了许久,目光不深不浅地幽幽注视着正在哭泣的少女。
他看见少女狼狈地抽泣着,眼泪似乎怎么也擦不完,连衣袖都被泪浸湿。
似乎从刚才那一路走来,她的眼泪就没停过。
今天中午的她就不太对劲,所以他便留了个心,晚上下完课就来到了设计楼。果不其然,现在就看见她这副模样。
他仿佛很不高兴地蹙了蹙眉,眼眸深深,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迈动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