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解走后,太子不出意外的站在小院的房子上,如约而至。
不,确切的说,确实如秦驭所想,一切都是太子干的。
太子简单和秦驭点个头,纵身离去。
可能是秦驭的错觉,太子离开时眼神好像一直盯着他的躺椅。
他一阵气恼,罢了。
躺在躺椅上的他被环境感染,还是比较喜欢摆烂。
安稳和太平盛世他很喜欢,战乱起来太费脑子,能不能活下来是个未知数。
就说传说中的祖先神,是否有更多,那是绝对的,数量少不了,他刚来里镇的七主八神,至今也没个消息。
现在太子都安排好了,跟着走就行。
占卜有人神两说,秦驭用人卜观望过太子,比大王气运深厚很多。
他人卜很弱,借神卜触类旁通。
勉强看得。
赵解一路畅通的靠近里镇城墙,时而快,时而慢,没有任何意外。
直至城墙处,太子一直在身后跟着,路途中太子已经安排好了。
在太子眼中,赵解的身影渐渐的被赵雀替代,太子十岁便跟随赵雀平乱、驱逐外敌。
那对太子而言,是个非常伟岸的身影。
昔年他在马上差点被一长矛刺穿,远处长戈划过,制止立于太子眼前的长矛。
众军之师长赵雀,驾马而来。
那一戈,在太子心中,成为永远闪耀的光点,带着寒芒,却刺破另一道寒芒。
攻城拔寨时,一戈挥出,万夫不当之勇。
杀的敌人胆寒。
曾一日生生贯穿一座部落。
太子跟随其一年多,见识过赵雀的种种事迹,对太子影响很深。
那一日,最后一个抵抗的部落,赵雀一戈掷出,城门直接被破,轰得粉碎。
赵雀腰携剑,手持戈,站在无数尸骨堆叠的小山下,戈闪烁的寒光和滴下的血,无不在衬托胜利者的姿态。
太子思绪回到现实,他对赵雀的人生轨迹写下这首诗。
为君识得真颜色,泼洒墨兮挥四方。
千落成山万成林,画自别君我别思。
与此相对的是今日早晨,魍魉来后不久发生的事。
赵雀一步一步走向岸边,步伐坚定,他的走动,带动的是身前士兵的退后。
他无言,无问,无悔恨。
就这么的走着。
身后的叔父等人了解赵雀,只要有这种命令,他会去死,他们几人不过是来见证和铭记。
见证一代神话的陨落。
铭记该铭记于心的......落寞身影。
一步一步......
在最前方举起长矛的士兵,有心收起长矛后退,但有命令在身,举起的长矛不能放下。
他们的脸色晦暗,手中长矛颤抖。
曾经的师长,他们真......不想将长矛对准。
不收对不起本心,收了违抗上面的命令。
他们陷入长久的挣扎。
赵雀面色如常,说出此情此景后的第一句话,大喝道,“举起来,我曾经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举起长矛,对准眼前的敌人。”
“听到了吗,是敌人。”
有几名脆弱的士兵,直接泪流满面,但颤抖的长矛,在握紧的手中,分外坚定。
赵雀离长矛还有三米、两米、一米......
直到长矛抵在他的胸口。
他神情严肃,缓缓道来,“面对敌人,不要颤抖。”
说完露出灿烂的笑容,“记得以后好好生活,不要让我难堪。”
赵雀握住几根长矛,长矛另一头传来向后拽的力,他抓住生生插入胸口,伤口不深,很难再继续,因为拽回的力格外大。
他骂道,“我的命令你们不听了吗,不要对敌人仁慈。”
他一用力,旺盛人气带动长矛,洞穿其躯。
生前的记忆走马观花,快速闪动。
余下他最后的几句话,只遗留在心底。
少年见国家山河日下,许下壮志凌云,因年少,难有作为。
遂潜心在气的海洋。
父王驾崩,王兄上位。
新王登基,国内动荡不安。
外敌来犯,他一人一戈挽救一座城。
消息传遍大殷,被王兄委以重任。
一日一日又一日。
踏上为垂垂欲倒的大殷,续命之路。
三载,踏破无数部落,杀的万敌胆寒。
功成名就,谱写出一位大殷三百年光阴,功名最高之人的传说。
然,今日许了民间传闻。
他这种人,命好,功高,各方面接近完美,容易遭天妒。
应许好的未来,只剩抬眼可见的祖先。
昔日年少许平川,气比凌云人山高。
三坐师长三应寒,二十二部一戈中。
他的儿子在里镇是他让去的,他曾经找某任卜算过,今天,他早有预料,赵解去里镇有他去的理由。
那里有决定赵解未来的东西,只要去便会决定,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点点光彩随着赵雀最后的余念,了于风中。
相对的,赵雀死亡的消息,传递到大王面前。
最直观感受的几位士兵,痛苦不堪。
他们松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双手,神色不安,一人像疯子一样,冲到赵雀死亡还屹立的身体前。
拔剑,封喉,倒地,意念消散时带着笑和愧疚。
余下之人纷纷效仿。
有极少部分犹豫不决,他们不是不愿跟随赵雀离去,而是世间还留有牵挂。
可看着作战多年的战友,一个个倒下。
他们陷入深深的自责和矛盾中。
一名士兵,不再看聚集在赵雀身边等死的战友。
望向叔父等人,高喝道 “敢问大人,我们这些人死后,可还有抚恤金。”
一山羊胡的老人点头,其他几人对视几眼,皆点头。
那名高喝问话的士兵,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选择追随赵雀而去。
山羊胡老者叹息,他呆呆的看着,这沙滩上已经无一活人。
他们很敬佩赵雀,也很敬佩这些士兵。
有人冷笑,认为不过是一群蠢货,也有人觉得,活着才有希望,不该白白死去。
还有人感动,带着片刻向往,下一刻又不愿意了。
山羊胡老者道,“可以给大王交差了,果然不出大王所料,不需要我们动手。”
一中年男子很认同,附和几句。
岸上的鲜血顺着沙子向下流,众人簇拥着赵雀,最外围是直接倒地的,中间半跪或跪坐,只有中间的赵雀最显眼。
他双手裹挟六根长矛,头颅低下,身躯站立不动,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不知为何,看去时,竟感到那笑带着深深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