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前十五天李奎还能正常守城,五五开,那么后十五天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了。
每一天,周翦都会登高驻足眺望风城,为他和将士们捏一把汗。
按照约定,只要风城没有拉响由黑火药改造的信号弹,那么风城就仍旧没有失守,所以他们还在坚守。
时间飞逝,眨眼间便是距离狼族进攻风城的第二十六天了,按照二十四节气来看,凛冬还有五天就结束了!
不少将士们松了一口气,守到现在,风城仍旧没有失守,那么只要度过凛冬的最后一次霜降,五天一过,那就万事大吉了。
但一向稳重的周翦却是在此刻愈发的担心了起来,甚至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陛下,为何还不歇息?狼族抛石车对洪都的轰炸已经结束一个小时了。”苦大师出现在周翦的门外。
黑夜大雪,寒风呼啸,凛冬要结束了,所以这五天算是凛冬的一个最后高 潮,等结束,天气就转暖了。
周翦坐在床上,一头黑发披散,威武摄人。
“朕有些担心李奎。”
“陛下,二十五天都守下来了,想必不差这五天吧?”丰老的声音微微有些不自信。
周翦沉声道:“白天的时候朕怕扰乱军心,所以没有说明。”
“越是到最后几天,风城那边的日子就越难过,狼族的军队一定会发了疯似的进攻,赶在凛冬之前逼我们现身,或是吃下风城,报仇雪恨。”
“四万人坚守孤城二十五,估计已是伤亡过半啊!”说着,他的剑眉紧紧的拧在一起,将士们永远长眠在这北方,他很自责,但没有办法,打仗就是要死人。
作为前世特种兵,他几乎将所有将士当作了自己的战友,绝不是将他们当作武器。
顿时,门外的苦大师瞬间沉默。
良久,良久。
苦大师再次说话,安慰道:“陛下,您不是常说担心是没有用的吗,您只有休息好,才能指挥大军和狼族斡旋。”
“还是早点休息吧。”
周翦苦笑,站起来在火炉上倒了一杯水,咕噜噜的喝了,这温度放在平时都入不了嘴,但在北方这凛冬里,就跟温水没啥区别。
喝完之后,他吐出一口热气:“睡不着啊。”
苦大师贴着门,只好道:“陛下,既然如此,那我让人找一两个狼族的干净漂亮女子来伺候您?”
周翦摇头:“没心情。”
“你先去歇着吧,朕想睡了就会睡。”
“好吧。”苦大师只好离开,脸上微微有些愁绪,他作为近身之人,从未见过如此忧虑的周翦。
只怕是风城那边,情况可能真的非常恶劣了。
周翦披着风衣,从窗外眺望雪夜的西方,一夜未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翌日。
连绵霜雪,覆盖千里!
这一日冻的让人受不了,甚至狼族大本营都停止了对洪都城的轰炸,似乎有意休息一天。
而距离几十里的风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滚滚鲜血化作晶石,断戈插在地面已经被冰封,肉眼可见许多尸体和将士在一夜之间被冻成冰雕,看起来悲怆至极!
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由父母兄弟的人啊!
此刻浩瀚战场,敌我双方已经进入了战斗的癫狂阶段,敌军不顾一切的冲锋,让本就已经疲惫,寒冷,弹尽粮绝的风城摇摇欲坠,曾几度被攻上城墙,近身肉搏。
最后的五天,就好比黎明前的黑夜。
一大早李奎就号召了全军在城头誓师,连带上伤兵也才勉强凑齐一万两千人,甚至还有许多临时从城内征调的汉人。
此刻的他环视城墙上冻疮无数,绑着绷带,缺胳膊少腿的手下们,他的一双铜铃大眼通红,有些热泪,强忍着没有淌出。
他脸上的刀伤,胸口的箭伤,狰狞无比,已经灌脓,但他没有感觉。
在寒风中,他披头散发的嘶吼道:“将士们!”
“敌人最后的进攻要来了,是老子无能,没办法带你们回去了!”
嘶哑的声音宛如一曲悲歌,仿佛照进了一万两千多人的命运。
一万两千残缺护国军眼睛一红,怒吼道:“我等愿和将军守到最后一刻,我等愿和将军守到最后一刻!”
李奎哽咽,虽是糙汉子,但也有铁血柔情。
他提着刀大喊道:“陛下让我们坚守一个月,若城告破之际,最后关头可以信号弹求援。”
“但如果我们求援,陛下爱兵如子,势必率兵回转,身陷险境,所以,本将决定,无论如何,绝不可向陛下求援!”
此言一出,众将士的脸色猛的苍白。
他们不是神,也不是机器,也有恐惧和不安,他们很清楚再守两天都很难了,毕竟已经弹尽粮绝,敌众我寡,更别说五天。
如果放弃求援,放弃最后托底的希望,说白了就是所有人一起死,他们想着自己还在远方的妻儿老小,一瞬间低落到了极致。
紧接着,李奎掏出了一封血印白布,身先士卒道:“这是本将军写好的遗书!”
“陛下曾说过,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还,名留青史!”
“今日我们战死沙场,要不了多久陛下必会为我等复仇,何惧之!”
闻言,一万两千将士一震,眼睛一红,有些羞愧,也深受鼓舞,连主将军都写好了遗书,要一同赴死,他们还怕什么?
并且他们知道只要自己战死,一家老小都会被朝廷庇护,每个月都有钱零,甚至朝廷还会设立许多私塾给他们的孩子念书,这从一定程度上大大的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一个个的眼神从绝望,到了疯狂!
这是一支嫡系新军,一战后完全蜕变。
“是,是,是!!”全军呐喊,震动山河。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写遗书,我们也写,绝不后退!”忠诚铁血的将士们怒吼,竟全军写下遗书来明志。
也是这时候,突然,黑压压的敌军开始大规模的一字排开逼近,但这明显不是进攻。
“将军,这帮狗娘养的来了!”有士卒仇恨道。
那么多弟兄全在这大半月死在了狼族的刀下,怎很不恨?
呼哧!
李奎拔刀,怒吼道:“迎战!!”
“是!!”
全军嘶吼,绝大多数的眼睛已经有了同归于尽的决绝。
城墙肃然,为数不多的弓箭对准了下方,负伤的将士们坐在齿墙死角,等待敌人爬上来,然后再同归于尽。
这时候,敌军黑压压的大军走出一骑,没有进攻,而是往上大吼。
“尊敬的李奎将军,我部大将军要和你谈谈,请出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