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已久的驿站居然来了人,可是把周围的彝族邻居惊扰了,刚开始是小孩子好奇,接着便有人来交涉,王守仁和他们打交道很是随和,没有半点官架子,还在人家的帮忙下找到可以暂时遮风避雨的山洞。
至于为什么不去彝族住?
少数民族大多都有自己的习俗和忌讳,所以会有入乡随俗的说法,你冒冒失失去人家族里居住,要是不小心犯了忌讳,别人哪怕是大度心里也得膈应,还不如找个山洞住。
前提是你能吃苦啊,要是那种水土不服、身子骨弱的,还是别想那么多,厚着脸皮和老乡打好关系吧。
不过,若是身子骨弱,还能熬到这荒蛮之地,也是厉害。】
一群连科考都要半条命的文人:好好说就是,不讽刺我们是不舒服是吧?
不过看到驿站的荒凉,他们一个个皱着眉,又不是谁都有背景和才学,能够直接在京师留任或是去到富裕繁华的地方做官。
王守仁不说是他们的明天,许多政策不能照搬,但很多事情都可以仿照,改改适应当地。
他们也差不多摸着规律,基本上被天幕说有大前途的人,基本上都是从低谷站起来。
这位王守仁应该没有比现在更低谷的时候了吧?
都发配到这里来了,再惨,只能想到送到关外修城墙了。
【住的地方算是暂时解决了,但王守仁看了看身边三个大小伙子,觉得解决吃饭问题迫在眉睫。
瞧了瞧远处彝家寨子的庄稼,想到自汉代曹操起就开始的屯田制度,半农半兵,战守结合,想必本朝太祖建立卫所制度也是如此想法吧。
很简单,王守仁已经决定自己种地,自满自足了。
也得是他不讲究这些,要是来个自命清高的觉得种地是小人的事情,怕是得饿死在这里。】
董仲舒立马明白天幕说的是什么,想到孔圣人的话奉为圣旨法典曲解,难怪观感不佳。
种地的事情怎么能叫小人的活儿呢?
其他人也觉得,种地种得好,若是能种出个亩产三四百斤的粮食来,百姓都得立生祠。
曹操听见自己的屯田政策落得一个好口碑,立马又得意起来。
【更倒霉的是,粮食的问题还没解决,毕竟种下去又不是一晚上就能长出来的,四个人还得面积疟疾。
是的,哪怕是到了明朝,疟疾还是没有被解决。
还别说,王守仁前些年练武真的练出名堂来,仆人是青壮年都倒下来两个,他倒是还好好的不被影响,就是得照顾仆人。
好不容易想起来个薏米仁治疗疟疾的偏方,一晚上过去,好家伙,第三个仆人也跟着病倒了。
还是得夸一句咱们阳明先生体格好啊,体弱的还真来这地干不了活。】
“荒唐,居然照顾仆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已经得了疟疾,自是该将人远离,还亲身照顾?愚不可及。”
林书:所以说你们做不了圣贤嘛,是半点感情都没有。
年轻的举子倒是被天幕说得心动,自己是不是该去武学转一转啊?
往日自然得指责实在是粗鲁不堪,但当官这事,没个好体格还真活不下去啊。
就不说被丢到恶劣环境地方做官,就是当朝,身体不行怎么跟得上干活的速度啊?
一个个都是做好了为头顶的‘资本家’奉献终身的准备,生怕没法打工耽误了‘老板’扬名千古成为明君啊。
虽然有点把自己看得高了点,但当皇帝的表示就喜欢这种时刻准备着干活的年轻人啊。
初入职场就是热血啊,像是朝廷里的老油条,除了本身就是工作狂的,脑子一个个转得比谁都快,嗅到危险溜得比谁都快。
【在龙场,没有了王进士,只有一个会看书、会刨土、会插秧、会做饭、会吃喝、会睡觉、会呼吸的王阳明。
王阳明的时间变成两点一线,去龙岗山此后几亩庄稼,小孤山的山洞里照顾三个生病的仆人。
三十七岁的王阳明生活似乎一下子与世隔绝,忙乱中反而有时间去思考他从年少时便一直都在寻找的答案——做圣贤。
尤其是等到三个仆人病愈后,王阳明在之后的大半年时间,一边教当地彝人开化,一边寻求着自己的圣人之道,静心问道。】
要来了。
这是所有人心里的预感。
等了那么久,他们关注的重点终于要来了。
之前听得久了,都快忘记一开始对王阳明的定位,实在是他遭遇可谓是倒霉,但却看不到任何圣人的影子。
【王阳明开始每天晚上陷入了自我追问的状态,自问自答,得亏人家能回答的出来,不然像是我们这种问了恐怕就是睡眠加速器。
问:“什么是尽心知性呢?”
答:“所谓尽心,就是没有意念和念头的心境,,正如前人所说我心即宇宙;所谓“知性”,尽心时的心量就是这个性。”
讲得挺玄妙的,不得不说,人家悟道思考的就是不一样,还找到了切入点层层深入。】
各朝文人学子只剩下奋笔疾书。
这可是圣人悟道啊,虽然听着是有点玄乎。
不过这才符合圣人的格调嘛,听不懂的就是好东西。
【接着问:“什么是诚的境界呢?什么是贞的境界呢?”
答:“其实不过是一个东西的不同叫法,就像是我的名字,本名王守仁,表字伯安,号阳明子。难道因为称呼改变就不是我了吗?”
还别说,这个解释倒是挺好理解的。
同样的道理换在前面询问的‘尽心’上,佛家叫“不思议”,道家叫“虚静”,儒家叫“诚”、叫“贞”,俗家叫“开心”,《易经》中叫作“易”。
百家对它的理解都有自己的基础,二程夫子称呼它为什么呢?
是理。
所以,理不过是不同人的理解和叫法而已,即,我心即我理,心即理。】
听着很是简单,可跳脱自家的身份,却是很简单。
许多人都停下来手里的笔,喃喃的念道:“我心即我理?”
“我心即我理?”
“是啊,说到底不过是同一个东西而已,百家同源,到最后殊途同归。”
一些人若有所思,嘴里更是神神叨叨的念着,眼睛充大,瞧着有些恐怖。
哪怕是一些大儒也无法反驳王阳明曲解儒家理念,因为他说的再透彻不过。
他们终其一生都在研究儒家理念,可跳脱儒家的身份,原来他们和其他百家也没有什么彻底的区别。
到最后,百家理念不过是有人心而变,可它总归就是它,不会因为各家给它灌输一大套的名称、繁琐的前缀、华丽的外衣就改变。
【心即理是一个很新的说法。
王阳明继续发问,他现在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尽心是从哪里来的呢?
按照他自己的亲身经历,是从‘静’中思考来的;
静又是从哪来的呢?
是从‘定’中来的。
反正就是无穷无尽的问题,一定要问到源头,怪不得人家能悟道,换做我,问了几个怕就得犯困。】
【一路发问,王阳明把《大学》里面的“止、定、静、安、虑、得、明德、亲民”都自己个自己回答出来了。
他突然想到年轻时跑去格竹子的事情,有些为当初傻得可爱的自己发笑。
格物,便是格去心中的杂念,变纯变正,就时致知。
想着想着,他又开始大胆起来了啊。
既然《大学》里面的格物致知如此简单,可却谁都体悟不到呢?
都说无论是天子还是小民,都要学《大学》来修身,可小民要如何修身呢?为什么大学不写呢?
那就说明,不是圣贤有错,那就是《大学》结构不可取。
既然如此的话,那是不是,圣贤也会有错,我们后人也不该过分的崇拜圣贤呢?】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对圣贤的拥护者立马开始骂王阳明不尊重圣贤,说的严重点,他也是儒家出身,从儒家学典中悟道,可以说是欺师灭祖。
但哪哪都少不了辩解,儒家还有怪儒呢,他们却是觉得王阳明的质疑很有道理。
凭什么不能质疑圣贤?
他们平时可都是指着儒家的头骂,质疑一下圣贤有什么不可以的?
王阳明还立马就有了一群拥护者,半点不觉得崇敬一个后辈,将人看作学问的领头人有什么不可。
当皇帝的就简单多了,他们对于圣人的态度:有用就行。
管你是什么学,只要能给他们的江山干活变得更好就行。
不得不说,这种光棍又气人的想法,还真挺无懈可击又充满浅白的道理。
【王阳明最后悟出来的便是,“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听着是不是很玄妙,其实我也不太能明白,但简单来说,王阳明的理论就是‘知行合一’。
听着是很浅白,可多少人都悟不了这个道理,又或许知道确实做不到,只停留在浅层的表面。
像是科举的学子成为做官的大人,他们最终都是要治理一方百姓,百姓的兴衰,和当地的农、商、工有关,可多少人高高坐在堂前?
知行合一,认知和行动要统一,可许多人都无法做到。
简单说个例子,北宋大名鼎鼎的三次黄河改道就是典型的没有知行合一,没有到黄河走访,不了解黄河的威力,上面一拍脑袋就决定。
有的是吵了好几年才做出决定,但他们真就是再朝廷吵,都没有哪位愿意屈尊去黄河看看,也不说先实验实验,直接对着黄河开刀。
直接将本是沃土的地方折腾废,还填进去不知道多少百姓的命。
若是王阳明也如食古不化、自命清高的人一般,那他的理论便成为笑话,他之所以悟道,便是因为他此后都在践行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
始皇帝看了眼扶苏,突然想到自家儿子过往一直被儒家教导着仁义,可他说的那些仁义真的是对百姓仁吗?
也是因为他没有真正深入到国策实施的地方,所以说出来的话都带着理想化的愚蠢。
扶苏还不知道,他父王准备换个地方叫他体验生活。
当官是治理一方百姓,当皇帝是治理一国,不过是范围不同而已。
若是扶苏不先练练手,日后如何能承担起重任呢?
对于王守仁的知行合一,许多人接受良好,毕竟各司其职。
朝廷各个划分各个部门不就是因为如此嘛。
赵匡胤没想到这里面又有他家的事情,听到黄河改道三次,他都无奈了。
第一次错了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脑袋真的被狗吃了吗?
林书:没办法,他们对辽军太害怕,反正只要不是辽军打不过,折腾内部怎么折腾都无所谓。
反正他们又不会是被冲倒的房屋,又不会是被淹死的百姓。
【王阳明的著作研究的人很多,我先声明没有度过,因为这是他后来布道教化过程自己写的,稍微有些晦涩难懂。
但他的做人之四要我能看懂。
第一是立志,人生首要的任务是立志,因为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这其实就是“知”的过程;
第二是勤学,有些聪明的人或许不需要,但大智慧一定需要。按照王阳明的知行合一,知伴随的便是行,行就是我们人在社会一辈子的行为,也就是学;
第三是改过,他认为不贵于无过,而贵于能改过!这其实也是儒家的思想,圣贤也不能无过,所以不要把圣贤捧上神坛,他们怕是活着都不好意思被你们这么捧着;
第四是责善,这里讲的是朋友之道,忠告而善道!做人还是得有点情商啊,朋友都得委婉别让人下不来台,不熟的人可就更别劈头盖脸就是给人家一顿。】
一群人连连点头,百姓总算是能听懂了。
别说,之前说的那一大堆,还真给他们听出来点困意。
现在能听懂,只觉得,这圣人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啊,最重要的是听得懂。
儒家:知道了知道了,别什么都带着我们,我们儒家现在就跟北宋一样,被你挂在嘴边念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喜欢我们呢。
林书:我那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儒家:那你对始皇帝的爱可不是这样的。
林书:你们不一样。
儒家:……
董仲舒听着天幕的话,眼神一直变幻。
本来的罢黜百家现在肯定行不通,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在百家中争夺儒家的不倒位置。
天幕这些次无论是对儒家的好坏他都全部记录下来,不管天幕如何说,提的多起码他能修改的地方就多。
只能说,不愧是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