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父。”
话已出口，就连她自己都没意到，叫完后才暗道糟糕。
年洛泱没想到自己解决薛晟会被柏云何撞见，这已经是她在柏云何面前第二次杀人了。
不用想，她在柏云何心里的评价一定糟糕透顶了。
柏云何一滞，年洛泱猜到他身份不算意外。
想到这层，他更加愤怒。她既然知道徐青野是他假扮，还敢在他也在瘴气幻境时杀人！
是不是太不把他这个师父放在眼里了？！
她平日里虽然小聪明多，爱逞口舌之快，但脾气态度都规矩了很多，他还以为她改过来了！结果背着他反手就杀了薛晟！
柏云何顿时心生挫败，当初她杀年月淑的时候，他自信能将她扳正回来，回归正途，但教了她这么久，真就死性难改？
“你原来知道我是你师父！”他说话都咬着牙，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年洛泱。
柏云何眉头压得更低，紧抿着嘴唇审视着她，这种审视带着威严凛然肃穆，棕黑的瞳仁冷意疏离，不可靠近。
她似乎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生气，还有些委屈。
每次做错事，她总是用这副表情看着他，好像她有着天大的冤屈与不平。
柏云何自嘲冷笑，她以为他还会吃她这一套？
年洛泱抬起头望着柏云何，他身穿白衣头戴玉冠，徐青野的脸温润儒雅带有少年气，可因为那双审视的眼睛，脸上情绪变得割裂起来。
她骤然松下口气。
柏云何应该只看见她杀了薛晟，没听到她说她修魔的话，还好她只用了曙雀的力量。
“年月淑也就罢了，她作恶多端。薛晟——”
柏云何正说着，倏地想起薛晟说得男欢女爱，脸色冷了个彻底。
他看着年洛泱，见她穿戴整齐，发鬓也未散乱，脸颊也无异样潮红，微微放下心。“薛晟若是欺负你，你应该将他绑了交给我，我再去青梧门给你讨个说法。”
怎么能私自泄愤杀人？杀得还是名门道修！
退一万步，现在薛晟就这么死了，怎么跟同门的蔡阙交代？
年洛泱觉得柏云何看自己眼神怪怪的，想到薛晟那些话，立即开口：“没有，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我又不喜欢他。”
相反，她很讨厌薛晟这种人。
面对年洛泱急切的解释，柏云何微微一怔。
半晌，他叹出口气，平缓情绪，转头求助似的看向沈逐鱼。
沈逐鱼摩挲着下巴胡茬，看了会薛晟的惨状，将视线移到柏云何脸上。
他这个师弟此时表情好像是在说，还不管管你女儿，看看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年洛泱看着柏云何，疑惑他为什么要看向沈逐鱼。
她将目光挪到沈逐鱼身上，中年男人，天资平庸，相貌平平，那双眼睛倒是沧桑犀利。
沈逐鱼看着年洛泱那双警惕眼睛，蓦地回想起初见妻子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警备地看着自己。
他垂头笑了笑，向两人走近一步。
“你说说，你为什么杀薛晟？”他尽量放轻自己声音。
年洛泱戒备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年洛泱！”
柏云何喝叱。
年洛泱不解地看着他，问：“师父，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一个外人？”
柏云何喉头一哽。
沈逐鱼摩挲自己下巴，淡笑着看着她。
倒是跟她娘脾气一模一样。
年洛泱目视眼前男人淡笑，以为他在挑衅，更加警惕地说：“况且这人到底是不是叫沈逐鱼还另说。”
柏云何和沈逐鱼皆是一愣，不露声色对视一眼。
“沈逐鱼，这不像是个男人的名字。”年洛泱说。
柏云何呼出一气，看着年洛泱试图解释，“我，以前见过他，他确实不是坏人。”
“是吗？”年洛泱怀疑，又问：“他以前也叫沈逐鱼？”
沈逐鱼浓眉一挑，不解问道：“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沈逐鱼这个名字。”
问之后，心猛地一跳，连他都没由来感到奇怪。
难道真是母女血脉，心有感应？
年洛泱看着他的眼睛，睫毛微颤，随意找了理由，“我在望月山庄的时候，年月淑提起过沈逐鱼这个名字，听说她是断魂刹上任门主。”
百里榆风震惊地抬起眼眸看向面前少女。
半晌，忽而一笑。
有欣喜她能记住沈逐鱼这个名字，也觉得命运奇异，有些人或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就已经交集接触了。
“我的确不叫沈逐鱼。”
百里榆风浅浅一笑，像是在回忆从前，眸里带着温柔缱绻，“我和她打了个赌，我输了，惩罚就是用她的名字作为自己余生的称呼。”
柏云观察着百里榆风的神情，心底稍稍有了判断。
原来当年那个让师兄自逐山门，甘愿沉沦的狐妖，是断魂刹沈门主。
那将年洛泱卖去奴隶市场的女人……
他心底生出了荒谬的想法，随意摇摇头，自嘲一笑，低声呢喃：“怎么可能。”
年洛泱将百里榆风所有神态动作都看在眼里，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回忆母亲的眼神，可不像是回忆朋友，知己。
难不成是自己娘生前惹得风流债？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她见过她那娘的画像和留影玉盘，确实漂亮。
“我把沈逐鱼这个名字来源说了，现在该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杀薛晟了吧？”百里榆枫其实能将年洛泱为什么要对薛晟下手，猜个七七八八。
但他这个师弟柏云何需要听年洛泱的说法。
也不知道他最后会怎么选择，选择将自己徒弟交出去大义灭亲，还是收拾烂摊子，包庇下呢？
按照柏云何性格，极有可能会选择前者。
特别是脱离瘴气幻境，情绪不再收到灰雾影响，他的选择会更趋向理智。
年洛泱看了看百里榆风，又看了看柏云何，看见他胸前划破的衣衫和右手臂已经干涸的血迹。
心里乍然升起当时得知薛晟伤了柏云何时的愤怒，气恼。
现在又被他这样质问，鼻尖一酸，倔犟道：“他想要杀我，我总不能站在这等他来杀。”
“你已经将他控制住了，为什么不等灰雾散开叫我处理？还将他舌头割掉？”这种虐杀在各大宗门门规中都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