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心急了。”
孟天望着窗外月章峰方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与上任峰主季行严相比,他真是差太多了。”
何文韬也赞同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季行严临终前是怎么想的。”
骆夷坐上月章峰峰主接任长老位置,一直都很有争议。
他虽然只是真灵根,但天资悟性都很高,很受上任月章峰长老季行严看重。
只是季行严再看重也没有把他收为真传弟子,他也始终没有进入真传弟子社交圈。
十三年前,上任掌门李道仙驾鹤西去后,季行严在外也深受重伤。
他回了南阳宗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着手准备自己身后事。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把月章峰的峰主及长老位传给唯一的真传弟子陈鸿卓,但没想到他会让骆夷接任。
季行严死后,陈鸿卓在宗门内当了段时间讲师,最后又下山在外游历名山大川。
这以后,就很少再听到他的消息了。
“要是他把位置传给陈鸿卓,现在不至于这个局面。”孟天叹惜道。
陈鸿卓也算他看着长大,由他接任月章峰峰主和宗门长老,也能更好制约太上长老。
“多说无益,还是解决好眼前事情。”柏云何揉了揉太阳穴,宗门内宗门外的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
他有点害怕辜负当初师父对他的期许。
他闭了闭眼,不一会,又睁开,眸底坚毅。
“孟长老,帮我个忙。”
孟天说:“掌门请说。”
“让你的人,帮我去一趟长洲,收集各地雀雨茶送过来。”柏云何道。
孟天不解地看了他眼,但又想到柏云何喜欢喝茶,似乎又能理解了。“好。”
三人没聊多久,月色升到头顶时,柏云何起身送客。
送走何文韬后,他和孟天走在小径上聊天。
“我还查到一点关于年洛泱的事。”
孟天双手背后望月。
“什么事?”柏云何问。
“是望月山庄和她的事,比较杂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孟天顿了顿,收回望月的目光,“我觉得你自己去看会比较好。”
“明天我会让手下把把文书给你送过来。”他说。
—
年洛泱是第一次进柏云何的房间。
他的房间和他性格差不多,简洁干净又无趣冷漠。
任何东西都规整的放在它该在的位置,古板固执还有些严肃,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矮桌靠窗,窗棂花纹镂空。
桌上亮着颗小指甲大小的夜明珠,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年洛泱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撑着桌子,耷拉着眼皮看向门口。
听到推门声,她眼睛一睁,立马挺直背脊坐端。
柏云何一步步走过来坐在她的对面,“等久了?”
他边说拎起茶壶想要倒茶。
年洛泱见他动作,立即殷勤地抢过茶壶给他倒了杯凉茶,“茶凉了,要不要重新煎一壶茶?”
“不用了。”柏云何接过茶一饮而尽。
“哦。”年洛泱看着他,缩了缩手指,收回自己想要端起茶盘的动作。
她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吴河说,今天柏云何和李随在议事厅讨论的事跟她有关?
如果他们知道年月姝早就和魔道勾结在一起,就算她杀了年月淑,虽然会有惩罚,但也不值得他们这群南阳宗高层拎出来单独商讨吧?
何况她杀了年月淑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没必要现在才反应这么大。
除非……
她和聂川碰面的事被发现了。
想到这,年洛泱心脏遽然一跳。
对话结束后空气安静的有些可怕,夜明珠亮光照在两人脸上,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年云纭不是你杀的。”柏云何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年洛泱没想到他会说这件事。
她微微一怔,愣了会才眨巴眨巴自己圆润大眼睛,回答:“我从小被她欺辱,嘲讽,她也想过害我。”
“要是给我一次亲手杀了她的机会,我也不会拒绝。要是不让我杀,我也懒得动手。”
她知道瞒不过柏云何,所以不打算在他面前撒谎。
对于她来说,年云纭可杀可不杀。
遇到了是机会,她就杀,没遇到也无所谓。别人帮她杀了,也就杀了。
年云纭在她心里只是个让她膈应的东西,无足轻重。
“当时我说你杀了年月淑,又杀了她女儿。”柏云何皱起眉头,问道:“你为什么不反驳或者解释?”
“我已经在你面前撒过一次谎了,就算解释你也不会相信的。何况相比我的话,你更相信你在无响铃铛听到的吧?”年洛泱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她那个时候,对他才那么抗拒?
柏云何长叹口气,闭上眼捏了捏发胀的眉骨。
他心底涌起万千杂绪,百味杂陈,又是惆怅又是后悔,还有些酸涩,苦楚。
他突然想起年洛泱当时说得话。
“我比你更清楚年月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况堂堂仙君,生来高高在山万人敬仰,怎么会懂得我们这些人的过得是什么日子。”
“特别是我这种被父母抛弃,又半人半妖的物种。”
他确实太高高在上了,忘了弱小的人在世间生存有多么艰难。
百里榆风当年多风光无限,意气风发,但女儿却为奴为婢,受尽人间疾苦。
他也没能照顾好大师兄的女儿,还一直带着固执偏见看待她。
柏云何第一次讨厌这样冷漠无情的自己。
“洛泱,以后这类事要记得给我说。”他深吸口气,直直看着她。
年洛泱回望着那双疲惫的双眸。
柏云何今天一定很累。
“那你……会相信我?”她弱弱问道。
“你是我徒弟,我自然相信你。”柏云何认真道。
年洛泱此时双眼含水,可怜巴巴望着他,像只小动物试探着问。让他忍不住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安抚一下。
但他遏制了自己想要抬起的手,食指轻抚过玉扳指。
年洛泱不自觉快速闪动了几下眼睫。
这话仿佛重千金,是承诺也是信任。
两辈子了,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柏云何说会相信她。
前世,他向来都不太相信她,否则作为师父怎么一点短都不护。
她深吸口气,压下自己跳动频率过快的心脏。
“洛泱,赏雪茶会那晚回来,有没有碰到什么人?”柏云何又低头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