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进展了。”
柏云何顿住了脚步。
“说说看。”
他声音平缓,但压不住语气中的欣喜。
孟天上次打听到年月淑是从一个叫陈绢的牙行婆子手里买下的年洛泱,后来深入几方打听,终于找到了这个叫陈绢的牙行。
“我的人在望月山庄外北八百里乡镇找到了那牙行婆子。”
他深吸口气,这过程着实不易,花费了不少时间。
“辛苦了。”柏云何又问:“她是怎么说的?”
“从她嘴里得不出太多消息。”孟天摇摇头,“她经手的奴隶太多了,自己都记不清年洛泱是谁了。”
“最后,我们——”
孟天顿了顿,毕竟对凡人用法术不太好。
“用了些小手段,只打听出年洛泱是一个鼻尖右侧有痣的女人送来的。”
“牙行的人,没人知道那女人叫什么吗?”柏云何问。
孟天摇摇头,“那女人头上披着一块粗麻布的头巾,拿了钱就走了。不过,那牙行婆子说,她记得送年洛泱来的那女人长得非常漂亮。”
“依我看,那女人也是从别处得了你那徒弟。”然后转手卖了。
这些消息看似不少,但没用的太多,无名无姓,光靠一个鼻尖有痣的标志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些消息虽然在柏云何意料之内,但还是有些失望。
“掌门,我不知道你调查你的徒弟做什么。但像她这样的半妖,说人不人,说妖不妖,一出生就被丢了,扔了的太多。”
或许年洛泱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她命好,能够遇见柏云何,入了仙途。
“我知道了。”
柏云何耸立肩膀不着痕迹往下卸了卸,看着有种莫名的沮丧和颓然。
“麻烦你了,这事到此为止吧。”
孟天点点头,两人又聊了会刚刚在议事厅的事才各自分别。
走之前,孟天骤然想起件事。
这件事是在骆夷通知他去月章峰前,手下告诉他的。
因为骆夷叫得急,他差点将这件事忘了。
“对了。”
“在年洛泱被卖的十多天后,有一个姓沈公子来询问过。”
“那个男人面容英俊,周身不凡。”
孟天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然后摇摇头,“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柏云何刚沉静如海的心一下又搅起了漩涡。
他眼睫轻颤,呼吸急促,浑身莫名紧张焦灼起来。
他有种直觉,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师兄百里榆风!
沈这个姓,很有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化名。
当年断魂刹只传来年洛泱母亲被害的消息,而后师兄与师父信件中断就再也没回过。
从最开始的失踪到最后师父从断魂刹回来,亲口确认师兄死亡消息。
从这之后,大家才认定师兄夫妇已经被害身亡了。
但柏云何对此一直有疑虑。
孟天见他静默着没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掌门,要不要我再去查查这个男人?”
柏云何从头脑风暴中回过神来,他看向孟天摇摇头,“不用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至于沈公子,等手头事情忙过了。
他会亲自去查。
“年月淑的事快要结尾了吧?”他问。
孟天点头,“还差一点。”
两人分别后,柏云何回了留仙峰,讲从前百里榆风当年叛门文书从书阁中找了出来,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当年师兄自逐山门时他在外做事,之后便是宗门的一系列巨变。
他紧握着书沿,看着当时记录。
如果那个姓沈的男人真的他的师兄,他一定要问他为什么要背叛师门?!
难道真的是因为一个女人吗?
还是所被所谓飘渺虚无的爱情迷惑了双眼?
月章峰内庭院。
议事厅内人已经离去的差不多,只剩下坐在主位的骆夷和左侧首位的太上长老李随。
李随脸上云淡风轻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骆夷的脸色就不那么好了。
是他小瞧柏云何了,他制定的计划就这么被他轻飘飘一句给拍定了。
关键是他还无法反驳。
李随抚了抚自己胡须,见他这样沉不住气,开口道:“你太心急了。”
“我知道你有能力,但你这次太着急了。”
他面色淡淡,起身又说。
“既然有能力,一步步来,大家总会看见你的能力。”
说完,转身离去。
屋外池塘荷花娇艳,荷叶上露珠光耀不停跳跃。
蝉鸣声一起一落,仿佛带来了无尽的慌燥和炎热。
骆夷深吸口气,压住腹中怒火,拎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凉茶饮下。
他看向院外远处的连绵雪山,夏日容易燥火,还是寒冬雪色能够让人冷静下来。
他一挥衣袖,月章庭院恢复到和外面同样的时节。
池塘荷花枯萎荷叶凋落,树枝从茂盛变成光秃秃的枝干,房内暖意褪去后寒冷迅速攻城略地。
齐魇被聂川从南阳宗地牢救出来后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翌日傍晚了。
“醒了?”
聂川背对着他坐在篝火边,手里烤鱼不停在火上翻滚着。
齐魇用手肘撑起身子坐起来问道。
“我睡了多久?”
刚说完,他就察觉到自己喉咙干哑的厉害。
“一天。”聂川将烤鱼放在支好的烧烤架上,起身拿起身边水囊递给他。
齐魇接过水囊一饮而尽。
擦了擦自己嘴角水渍,对聂川感谢道:“多谢。”
他和聂川并不相熟,只是为了《天经》临时合作,但没想到他会闯进南阳宗来救他。
开先他还觉得聂川这人狡诈不可靠,没想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日后,你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聂川没接这话,而是将烤好的鱼拿到他面前。
“饿了一天了,先吃点东西吧。”
一闻到烤鱼香味,齐魇饥肠辘辘的肚子立即叫了起来。他忙不迭接过烤鱼,大口开始啃了起来。
鱼肉外焦里嫩,连刺都考得香脆,齐魇差点没把舌头都吞了。
吃到一半,他发现聂川没吃东西只是坐在旁边喝酒。
他扫视一圈,发现只烤了一条鱼。
“你不吃?”
话音刚落,齐魇感觉自己腹部传来一阵钝疼,他急急捂住肚子,手中烤鱼一掉。
然后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聂川,喉头涌出一股鲜血,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明白聂川千辛万苦将他救出来,为什么还要下毒害他?
聂川将酒坛中最后一口酒喝完,斜眸看向齐魇。
冷淡的脸上露出个久违的微笑。
“你方才说,日后用得着你的地方尽管开口。那你就早赴晃黄泉,也算帮我为了个大忙。”
“你,你……”
紫黑的鲜血从齐魇口中喷涌而出,他指着聂川到最后咽气都没能闭上眼睛。
聂川蹲在他身边,用手合上眼睑,一字一句道:“你不死,我又怎么借用你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