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烩”紧抿着双唇，冷冷望着她。
他抬起手，一只银色铃铛落在了他的掌心。
年洛泱看着那铃铛双眼惊地一睁。
然后翻过身立即催动玉佩法力向树林深处飞去。
假章烩手里那只无响铃铛是一种低阶法器，仙界习惯用它来做追踪，被追踪的人听不到铃铛响声。
但使用者不仅可以通过铃铛响声确定追踪人的方位，还能知道追踪途中所发生的事情。
年洛泱冷笑，怪不得年月淑死之前要说她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还刻意说起年云纭是被她杀死的，原来不是说给她听的。
这女人，死前还不忘坑她一把！
这样想着，突然感觉背脊被拍了一掌。
年洛泱五脏六腑一震，顿时失了力气，往下坠落。
她现在虽有灵根和半妖之身，但却没有一点修为，催动玉佩的力量也有限，落地之后，感觉浑身具麻，使不上半分力气，连站都站不起来。
假章烩落在她面前，那双冷漠眼神仿佛已经将她宣判了死刑。
“年月淑算不上好人，但待你却是不错。她将你从奴隶市场买回来，你却杀了她女儿，又杀了她。”
“章烩”围着她打量了圈。
这狐妖不知从哪儿得了些机遇，有了些法术，不用在正途，反而想着灭主杀人。
“恩将仇报，以德报怨！”
他眼睛眯了眯仿佛有些嫌弃和厌恶。
年洛泱脸上刚才凄苦泪涕早就不翼而飞，代替的是怒气和不甘。
她对着假章烩勾唇冷笑，眼里满是狡黠和憎怨。
“你来山庄不过两天，但我却住在这里十多年了。”
她继续反驳道：“我比你更清楚年月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况堂堂仙君，生来高高在上万人敬仰，怎么会懂得我们这些人的过得是什么日子。”她冷呵一声，自嘲地笑了起来，“特别是像我这种被父母抛弃，又半人半妖的……物种。”
自五千年前，商河神魔战之后对魔道和魔修定义就和从前不同了。
出身无法改变，但能自己做主到底是向善还是向恶。
无论是人，妖，精怪，只要修行的是正道，心向正派，皆为修士。
而魔修则是修行邪法，为非作歹，滥杀无辜的人，妖，精怪。
但像她这种半人半妖的物种，生存本就艰难，又被亲生父母抛弃，既融不进人族，也因为不会法术进不了妖族。
只能在魔域和人界处讨生活。
好一点，像她前世能够去个宗门修行，不幸的只能被当作奴隶随意转卖。
年洛泱掌心握拳，指甲深陷进肉里。
前世她选择的向善，最后还是堕魔了，可见魔界才是她的去处。
“年洛泱？”
“章烩”依稀记得她是叫这个名字。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他嗤叹一声，只觉眼前这人执迷不悟，执念太重，放任发展恐怕以后会成为仙界的心腹大患。
“先是杀了年月淑女儿，而后又杀了待你如女的年月淑，而后巧言令色，妄图欺骗我，将自己罪责推给魔修。”
“现在又开始说自己可怜。”
“章烩”蹲在地上，用他那双眼睛审视着她，“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年洛泱张了张嘴唇，欲言又止，澄澈眼眸轻眨。
她紧抿着双唇，好似咽下了委屈，没有回答眼前男人的问题。
年月淑的恩情，她做了那么多年的药人，早就还清了。
“章烩”思索一番，决定废掉她的灵根，再给她身上下道禁制，让她不能化狐，不能化成原型就无法修行魔道。
断了这两条路，她就只能做个寿命稍长的普通凡人。
这般想着，眼睛却被一块碧玉东西晃了下。
这时云层散开，月光更加清亮纯净，照射在从年洛泱腰间滑落在草地上玉佩时，玉佩散出淡淡朦胧光辉。
“章烩”将视线放过去，看见草地上玉佩时冰冷眼眸霎时一沉，眸中覆着着层淡淡氤氲，好似在回忆着什么。
年洛泱见状以为这个假章烩想要抢她东西，立即伸手要把曙雀拾起。
但假章烩比她还快一步，先手捡起玉佩。
“这个……玉佩，你从哪儿得到的？”
他询问的认真，年洛泱却感觉莫名其妙。
她一把抢回玉佩，回答：“我从小带在身边，牙行婆子说，应该是我家人留给我的。”
得亏这玉佩其貌不扬，牙行婆子富得流油看不上，不然早被摸走了。
“章烩”听完沉默了好一会。
半晌，又问：“你知道父母姓什么吗？”
年洛泱见他眉头蹙地高高的，又对她这块玉佩这么感兴趣，以为他看出了这玉佩门道，想要打探，便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她父亲姓名，但却知道母亲是上任断魂刹门主沈逐鱼。
前世她能够坐上断魂刹门主位置，母亲留下的门内势力帮了很大的忙。
这辈子，她本想杀了年月淑就去断魂刹，没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又是一阵沉默，月亮偏移，清冷月色斜斜落在假章烩身上和脸上。
就在年洛泱以为这个假章烩快要睡着的时候，眼前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他像是做了什么诀断一样，静静看着她。
这次少了些冰冷和威压，多了点柔和。
“年洛泱，你执念太重，若是独自修行恐会误入歧途。”他顿了下，又继续说：“不如拜我为师，我日后照看着你，也不至于让你犯下大错。”
年洛泱才将玉佩系好，就听到这番高高在上的话，立时眉头一皱。
暗骂，这仙界的人还是这么自命不凡，自高自大。
收她做徒弟还像是对她施舍一样。
再说，她上辈子就误入歧途了，这辈子还是在歧途里待着吧。
“呵，”她冷笑声，“你想收就收？我还不想要呢！”
前世她那师父害得她还不够惨？
她才没那么想不通又跌进同一个坑里。
“年洛泱，我姓柏，名云何。是南阳宗第十二代掌门，现在已是元婴中期。”
柏云何边说，将藏在腰间的虚颜符箓拿出捏碎。
符箓齑粉随风飘散，他身上章烩的面目和身躯都在缓缓褪去，恢复成他原来相貌。
“如果你觉得人妖两族都容不下你，不如试试做个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