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大宅内,下人们忙忙碌碌各司其职,少了几分以往的松快,颜府杨管家看着他们沉重压抑的样子,便连交接工作都只能低低的说上两句。
自从颜家发生这么大的事后,颜家几位主子脸上都没了笑容,家中有不懂事的丫头干活时谈笑了几句,笑声正好被路过的颜故真听见,当场就打了板子让牙行带走了。
这些下人们进了颜家待遇和薪水都比任何一家要好,生怕丢了饭碗,此后都兢兢业业不敢多言笑。
账房先生拿着一份礼单,问:“杨管事,家中财务向来是由四公子管,老爷大婚的礼单是否要给四公子过目?”
杨管家叹气道:“先给二公子吧,让他决定是否要给四公子。”
“好!”账房先生刚转过身就见乔星策领着一个姑娘进了府,那姑娘径直往里跑去,他只瞧见了一个背影。
“杨···杨管事···”账房先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说话结结巴巴的“你··你看,乔将军带来的是咱们小姐吗?”
“什么?”杨管事一转头,人已经消失在拐角了。
雅苑内,颜故渊正在处理政务,各地的折子堆了一桌,开春后各地杂事繁多,这些折子经他过滤后重要的才会往上给皇帝处置。
“公子!”侍从看着自己手里的药都快凉了,他焦急道“您要不先喝药吧?政务慢慢处理便是。”
“···”颜故渊置若罔闻依然在看着手中的折子。
“四哥!”少女哽咽的喊了他一声。
颜故渊手中的笔一顿,这个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湿了眼眶,抬眸对上门口那双同样浸满泪水的眸子。
“霜儿···”颜故渊心头猛然一颤。
“四哥!”颜霜儿哭着跑过去扑进了颜故渊的怀中,“霜儿终于回来,霜儿好想四哥,好想父亲母亲,好想哥哥嫂嫂们···”
颜故渊哽咽着抱紧了怀中的人,却不知该如何同她交代。
乔星策站在门口看着兄妹二人重逢,心中触动。
颜故渊安抚着她的情绪,待她平静下来后才拿着帕子替她擦了脸上的泪水,“家里派人到处找你,你跑哪去了?又是怎么回来的?”
“我···”颜霜儿转头指向门口的乔星策“是乔哥哥带我回来的。”
颜故渊这才发现门口的乔星策,“是你发现她的?”
乔星策进了屋子。
“倒也不算,是君家姑娘,她入京时,在路上遇见了霜儿,霜儿这一路也不容易,又是土匪又是人牙子,好在霜儿也聪明,知道向君家求救,君小姐便将她带回来了,只是那丫头顽皮,藏着人不让走,非让霜儿陪她玩够三个月当作报恩,今日王爷让我去君府送喜糖,刚好碰见了,就带回来了。”
乔星策走近后,颜故渊才发现他脸上多了一道小口子。
“你的脸···”
“是君小姐伤的,让乔哥哥打败她才能带我走。”颜霜儿看了一眼乔星策,笑了起来“乔哥哥轻敌,不仅左手拿剑跟她比,还小看君小姐,结果差点破相。”
乔星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是,是我轻敌了,以为只是个小姑娘,没想到这君家姑娘剑术好的很。”
颜故渊满心的感动,他疼惜的摸了摸颜霜儿的头,看着乔星策道:“谢谢你,把她带回来。”
“你不用谢我,倒是君家姑娘帮了大忙,你们若有空真该好好谢谢人家。”
“嗯!”颜故渊点了点头。
颜霜儿嫣然一笑:“霜儿今日才知道,原来乔哥哥还有‘百人屠’和‘小阎王’的外号,听起来好凶!”
“咳!”乔星策轻咳一声“别听君小姐乱说,乔哥哥没那么凶。”
***
萧洵迷迷糊糊中睡梦中醒来,恍惚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上一阵痒痒的,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季怀明正拿着药膏和羽毛在给他上药。
“陛下醒了?”季怀明一笑,放下手中的药膏,小心的将他扶了起来。
萧洵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看到自己裸露的手臂上满是牙印,却已经被很好的上过药,他忙放下袖子,捏了捏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季怀明见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安抚道:“陛下放心,陛下身上的伤只有奴才知道,不会传出去。”
见萧洵点了点头,他又问:“陛下昨日回来突然昏倒,可还记得?”
萧洵一愣,他疑惑的看着季怀明:“昨日,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未时了!”
“未时?那早朝···”萧洵猛然清醒,忙要起身。
“陛下!”季怀明阻止了他,温声劝道“您龙体要紧,奴才已经让人推了早朝,只说陛下有要事处理,今日不朝,没对外透露陛下龙体违和,陛下放心。”
萧洵长呼一口气,他看了看季怀明,突然觉得季怀明有些像颜故渊,能看透人心,他浅笑了一下道:“做的好,还有些事没处理,你扶朕起来吧!”
季怀明却不动,他郑重的跪下叩首,“陛下,太医说您现在的身体需要好好休息,不宜再过度操劳,更不宜心情大起大落,您这段时间也没有好好喝药,这样下去您这身体恐越发脆弱,政务是处理不完的,没有一个好身体要如何才能处理好政务?如何对这天下子民负责?”
萧洵怔了怔,有种被人说教的错觉,他转而轻笑道:“季怀明,你好大的胆子,敢训朕?不怕朕砍了你?”
“奴才不敢!”季怀明嘴上说着不敢,却无惧意,只道“奴才虽然刚到陛下身边伺候,却也知道陛下乃明君,不会动辄打杀!”
萧洵呵呵一笑:“你是打定主意朕不会杀你了!”
季怀明笑而不语。
萧洵看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口气道:“恃宠而骄的奴才,罢了,朕便听你一次。”
“既如此,陛下该喝药了!”季怀明这才出门去让人将煎好的药端来。
然而,门外却跪着两排宫女太监,季怀明只是睨了他们一眼对一旁的羽林卫:“把人都带下去,慎刑司各五十大板,过段时间都打发出宫去!”
“季公公!奴才知错了!”几个太监膝行两步上前欲求情。
季怀明露出一抹讥笑:“咱家不管你们都是谁的人,从今往后但凡宫里的消息敢往外传的,一律重责撵出宫去!”
其中一个胆大的太监,直接甩开羽林卫的手,理直气壮对上季怀明:“季公公连我们是谁的人都不问一句,你一个罪臣之子,不过暂时得了陛下的抬举,初来乍到就得罪人,不怕将来墙倒众人推吗?”
“呵呵!”季怀明不屑的笑了“这宫里,不管你是谁的人,只要不是陛下的人都是不忠之奴,只是打一顿撵出去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拖下去,此人再加二十大板!”
羽林卫立刻抓着那几个宫女太监,不顾他们的哭喊将人拖了下去。
季怀明只觉得聒噪,挠了挠耳朵,便端着药进去了。
却发现萧洵已经起身了,正看着他。
季怀明不慌不忙的过去放下药,扶着他在须弥塌前坐下:“陛下怎么起来了?太医说您要躺着静养!”
萧洵看着他小心端来药,就要喂给他,他抬手轻轻挡下,“他们都是京中各个世家的人,倒是没犯过什么大错,从前韩玉在的时候朕就知道了,只是打发去别处伺候,你今日将他们都处置了,不怕得罪人?”
“不怕”季怀明将碗递给他“奴才是陛下的人,陛下既抬了奴才,让奴才从肮脏不堪的净房出来,奴才的命就是陛下的,奴才有能力摆平他们,只要陛下好好的,奴才就不怕。”
萧洵睨着他,“这么说,朕成了你唯一的靠山了。”
季怀明淡笑不语。
萧洵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季怀明是个聪明人,为了博得他的信任,直接将别人得罪了,断了自己的后路,让萧洵成了他季怀明唯一的活路,颜故渊却是给他寻了个好帮手···
萧洵喝完汤药,又将碗递给季怀明道:“你既是朕的人,从前韩玉手下的人朕便交给你,床底有个隔层,里面有本名册,你拿去,朕要你去查件事。”
“是!”季怀明接过碗,便按着萧洵的意思掀开了床铺,底下果然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暗格,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本名册,季怀明小心的拿了出来。
“里面的人都是朕从前当皇子时培养的亲卫,他们叫青龙卫,除了韩玉和丞相没人知道,人不多都是可以放心用的。”
季怀明翻开快速看了一眼,看向萧洵:"敢问陛下要奴才查什么人?"
萧洵神色凝重了几分,半晌才缓缓吐出三个字:"其其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