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内。
颜故渊提着一个食盒,卫兵见过令牌后开了铁门。
说是监牢,里面的陈设却是如一个房间一样,大床,软枕,浴桶,屏风,茶几应有尽有。
颜故渊看了一眼坐在床上背对着他的人,只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吃食往外拿。
“带了你爱吃的叫花鸡,过来吃点!”
乔星策不理他,像个发脾气的孩子。
颜故渊笑了笑道:“怕你无聊,给你带了几本话本子,闲来无事也能打发一下时间!”
乔星策冷哼一声:“看来颜大人伤好了,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
颜故渊自顾自的在桌前坐下:“还在生气?”
乔星策回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哼!你跟萧洵一样没良心,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说我可以,别说他!”颜故渊倒了一杯酒,自行抿了一口。
“你们两个狼狈为奸,我有什么说不得的?”乔星策跳下床,手脚上拴着又粗又长的铁链,一端拷着他的手脚,另一端钉在石壁上,因他的被牵扯叮当响。
他一掌拍在桌上凑近颜故渊,几乎快贴到他脸上,愤愤的瞪着他“你还敢来,不怕我杀了你?”
感受到对方急促又隐忍的呼吸,颜故渊不动声色的偏头避开了。
“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可你不会。”
乔星策气笑了:“你哪来的自信?”
颜故渊抬眸望进他墨色的瞳孔,“你要真想杀我,我进门时你就动手了,你吵嚷是因为你生气,不甘,你还有话没问!”
“·····”乔星策顿觉的憋屈,那么容易就被人看的透透的。
刚从这里醒来时,他是真的想杀了颜故渊,那种被朋友欺骗被算计的愤怒,让他久久不能平静,可他只能无能狂怒。
第一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在想着要弄死颜故渊,可慢慢的他却变成了等着颜故渊来,后来竟变成了期待颜故渊的到来,期待他给自己一个解释,当人真正来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骂两句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颜故渊见他压抑着怒火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杯酒道:“你救我一命,又小心护我,送我回家,你对我毫无防备,而我却对你下药,把你药倒关了起来,这两个月对你不闻不问,你定是恨透了我,我自罚三杯,给你赔罪!”
说罢便连着饮了三杯,想到乔星策送他回颜府,毫不设防的样子,给他一杯茶看都不看就一口喝光,还笑眯眯的同他挥手道别···
颜故渊对他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乔星策看对方喝了酒,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是你罚三杯酒就能了事的?”
“你我立场不同,你为顾时笙做事,我为陛下做事,说不上谁对谁错,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陛下,你能甘愿屈居人下吗?”
“我···”乔星策欲言又止“我以为我们是一路人,即使不是,至少也不是敌人!”
“但我们也从不是朋友!”
乔星策一怔,不是朋友?这句话伤到了他,“你觉得我们不是朋友?”
颜故渊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站起身道:“谢谢你救了我,我今日来不仅是道谢,也是来告诉你,陛下不会关你们太久,等处理完了朝内外的事,会放你们回北梁的,耐心点。”
“颜故渊!”乔星策不甘的叫住他“你他妈光长脑子不长心是吗?”
颜故渊脚下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径直离开了。
看着铁门再次被掩上,乔星策愤愤的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杯子刺破了他的掌心,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桌面上,正如他的心一般。
他自嘲的笑了笑,喃喃自语:“聪明人,原来这么难交心···”
***
藏书阁内,缕缕檀香自香炉内升起,宫女们小心的烧水泡茶。
萧洵看着窗外飘飞的落叶出神。
新的太监总管刘英远远的看到颜故渊朝这边走来,忙带着招牌笑脸迎了上去。
“丞相大人!”刘英笑眯眯的行了礼“陛下已经在藏书阁等您多时了!”
“陛下近日可睡的安稳了?”
“此前那些安神茶都没作用,陛下一直无法入眠,多亏颜丞相送来的新茶,这几日倒是睡的早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颜故渊知道萧洵是藏着心事才会一度无法入眠,他那样嗜睡的人,每夜睡不着得多痛苦。
“嗯···陛下的身体有劳刘公公照料了!”
“丞相哪里话?都是奴才份内之事!”刘英说罢便在前面引路。
颜故渊来到藏书阁门口,看到萧洵如从前那般单手托腮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副岁月静好···
“陛下!”颜故渊唤了他一声,萧洵才抽回神思。
“你来了,坐吧。”
萧洵打发了一众宫女太监。
颜故渊在他面前坐下,见他眼底有忧虑。“陛下在想联姻之事?”
“嗯···你有什么想法吗?”
“现如今的情况,太傅之法却是最适合的法子。”
“嗯···圣旨已经拟好了,不知道他们三方会做何反应。”萧洵将手边的三份圣旨递给颜故渊。
颜故渊打开细看了一番,重新将圣旨卷好。
“陛下只说来京习礼仪,这样自是最好,只是君家二老和君卿都在京中,惠儿怕是不能自己做主,陛下还是去问问老师。”
萧洵低落的垂眸道:“朕没脸见他。”
“陛下”颜故渊道“你没有错,为何没脸见他?你不见他,怎知他怎么想?”
萧洵抬眸看他:“阿渊,你真的觉得朕做的对吗?”
“既然做了,就不要再去想对错,你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形势所逼,世家掌权,不收权,你便是下一个先帝!谁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于他人之手?”
萧洵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他的确没得选择···
“那你觉得北梁王会愿意为了他分割兵权将人送来吗?”
“嗯···”颜故渊想了想道“说实话,北梁王还是北梁世子时,虽是世子,但大多事都是摄政王在处理,带兵打仗也是摄政王首当其冲,二人却能相处融洽,不争不抢,不是因为北梁王让着他,也不是摄政王要与兄长争功名,想压兄长一头,正是因为他爱护兄长。"
萧洵安静的听着他叙述。
颜故渊啜了口茶水,继续道:"你看顾家哪一代子孙有能善终的?哪个不是英年早逝埋骨沙场?只有前北梁王活过了五十,最终还是死在了皇城,他们顾家表面风光无限,可那风光都是累累白骨堆砌来的。"
颜故渊没用"惨死"二字,因为他觉得将军埋骨沙场才是他们所愿的归宿,他们必然不愿被人用惨死二字形容,纵使,他们真的死的很惨烈,连留个全尸也是奢望···
萧洵沉默了,顾家身处险境,兄弟之间却都愿意牺牲自己,为对方出生入死,是可交托生死的感情;可他萧氏,满眼荣华,却是兄弟阋墙,恨不得对方早死。
真是可笑,可悲···
颜故渊道:"顾家这辈就他们兄弟俩了,他们都是北梁的魂,若遇强敌,他离不开摄政王,所以,我觉得他会为了摄政王做出让步,现如今的情形,只要北梁王先做了决定,其他两方便没得选择,只能遵旨行事。”
萧洵回过神,“嗯,那便等着看看他做何反应。”
颜故渊看了他半晌,又问道:“陛下想成亲吗?”
“联姻自是无奈之举,阿渊为何这么问?”
颜故渊有些局促的笑了笑:“不知道陛下是否喜欢···女子,陛下也已经十八了,是否有考虑过成亲?”
萧洵迷惑的看着他,“阿渊,北梁王长女也才十二,惠儿说是十五,年末生的,实际也才十四,那薛家丫头还没睿儿大,朕又不是禽兽,说是联姻,其实不过是扣个人质在手罢了,谈何喜不喜欢。”
“我···”颜故渊耳根渐热“我说的是,你想同女子在一起吗?还是说你···还是喜欢男子?”
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怪异起来,萧洵看着颜故渊不自然的神色,仿佛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