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笙骑马穿过繁华的街道,停在了气派的摄政王府门口,府上的小厮殷勤的迎上前替他牵走了马。
姚司贤见他回来了,上前行了军礼:“王爷,七万铁骑已经清点完毕,明日启程回北梁,剩余三万驻守在城外解岭等王爷吩咐。”
“嗯,你明日回去,告诉大哥,我要留在京城,可能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军中事宜只能大哥打理了。”
“是!”姚司贤想了想又问“王爷真打算留在京城了?王爷是战场豪雄,窝在这屁大的京城着实委屈。”
顾时笙叹了口气道:“内忧未解,朝堂不安,北梁军也无法安心打仗。”
姚司贤认可的点了点头:“皇帝还小,初掌朝政,若是再出个方锦年和林德海这样的,蛊惑圣听,搞一堆的幺蛾子着实没办法两端兼顾。”
顾时笙看了看这华丽却不失雅致的摄政王府,说道:“你今日让人去趟行宫把十三皇子接回来吧!”
姚司贤疑惑的问道:“王爷要把十三皇子养在摄政王府?”
“嗯!”顾时笙说“陛下与十三皇子一母同胞感情深厚,陛下本就不信任我,若是有人用十三皇子做文章,只怕日后嫌隙更深,养在府上,都是自己人,安心点。”
“好!我这就带人去把他接回来!”姚司贤捧了捧手便出门去了。
顾时笙看着这偌大的摄政王府,华美的亭台楼阁做工精细,小桥流水,紫竹青石可谓一步一景,府中明明都是自己人,他却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他去了供奉着顾驰安牌位的祠堂,香过头顶深深的叩了三个头。
顾驰安是顾家的第五个男孩,是顾家最小的孩子,顾驰安的四个哥哥都死在了战场上,只剩一个顾驰安,偏生顾驰安又是个痴情种,一生只娶了一个女人,洛安歌,便是顾时笙的母亲。
当年,顾驰安收复疆土,庆御帝一高兴将顾时笙送回了北梁,时隔五年,他再次见到自己亲爹,本以为顾驰安会高兴的拥抱他,没想到,顾驰安只是严肃的板着脸在家门口等他。
当顾时笙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像小时候一样要拥抱顾驰安时,却看到顾驰安脸上是淡漠的疏离,让他顿时不敢亲近,只有他的大哥顾时洺过去拥抱了他。
结果第二天,天还没亮,顾时笙就被自己亲爹从被窝中提溜起来带去马场跑步,一跑就是一上午,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吃完饭后又是新的一轮训练,直到晚饭时间才稍稍得空,屁股还没坐热,顾驰安又来将他带去书房,三个父子一起顶着灯火看兵书···
顾驰安对两个孩子是严厉的,顾家这一辈只有顾时笙和顾时洺两个孩子,顾时洺比顾时笙大五岁,顾驰安从小对他们的训练非常严苛,也不与两个孩子过多亲近,两兄弟从小都怕这位父亲,只要顾驰安一个眼神就能震慑住两兄弟。
洛安歌却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把北梁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将父子三个都照顾的很好。
顾时笙小时候不明白,他父亲那样不苟言笑又严厉古板的人怎么会娶到洛安歌这样温柔似水的女人···
顾时笙回忆着印象中的母亲,在顾时笙十五岁时,洛安歌生了一场大病便走了,顾时笙记得,洛安歌走的那一年,一向面冷的顾驰安哭了,那是顾时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顾驰安流泪。
一向坚强的父亲,在母亲的灵前偷偷的抹泪,只短短三天,顾驰安憔悴到让顾时笙觉得陌生,他从没想过,一个人真的可以瞬间衰老,一夜生出白发,哪怕顾驰安在战场上身受重伤都没那般憔悴····
洛安歌死后,顾驰安对两兄弟依然严厉,甚至更加严厉,本就不苟言笑的顾驰安变得更加静默,他这一生都在战场上,他本以为顾驰安就算不是寿终正寝,至少也会像四个伯伯一样埋骨沙场···
没想到,庆御帝连发十二道金牌将他困死在了京城这阴沟里,他明知道回来必是在劫难逃却还要回来,最后死在了他护了一生的人手上,死的憋屈,死的不甘···
顾驰安的头被挂在皇城的门口,消息传回北梁,群情激愤。
顾时笙不是顾驰安,他不愚忠,他守护的不是萧家的江山,他身后是大黎的百姓,他直接反了,两兄弟一合计,他便独自一人带着十万铁骑一路势如破竹的杀了回来···
顾时笙坐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也不忘在地上浇上一点,敬枉死的父亲。
“王爷!”府上的刘婶在门外行了一礼道“姚将军把十三皇子接回来了,该如何安置?”
顾时笙放下手中的酒坛子,站起身来淡淡道:“刘婶,你是顾家的老人了,这孩子金贵,交给谁本王都是不放心的,只能请刘婶亲自照料了。”
刘婶会心一笑道:“王爷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十三皇子。”
“嗯!”顾时笙走出祠堂的门道“这宅子太大了,北梁带回来的人少,你和张伯看着添置几个下人吧,要身世干净的。”
“王爷放心,老张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嗯!”顾时笙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萧洵眼神呆滞的盘腿坐在冷妃的灵位前,看着香案上冷雨薇的牌位,仿佛看到了那个温柔如水的母妃朝她微笑的模样。
“洵儿,怎么哭了?过来!”冷雨薇坐在软榻上朝他招手。
小萧洵哭丧着脸,看着自己手上身上脏兮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靠近冷雨薇:“洵儿身上脏。”
“傻孩子。”冷雨薇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污泥,柔声道“是不是哥哥们又欺负你了?”
小萧洵瘪了瘪嘴,眼眶里蓄了泪水却倔强的不掉下来。
冷雨薇将他搂进怀里柔声安慰着:“洵儿受委屈了,乖乖,以后咱们避着他们。”
萧洵看着香案上的牌位,泪水滑落,他怀念那个在他受了委屈可以拥他入怀的母妃,他怀念冷妃身上让人安心的淡淡得灵香草的味道,怀念那柔嫩又温暖的手心····
而今他却只能对着一个冷冰冰的牌位···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如冷雨薇教的那般不争不抢,只待将来得了封地,离开京城,如今他得到了所有人望之不及的皇位,却还不如从前···
韩玉看着萧洵那单薄的背影,孤零零的坐在蒲垫上,忍不住心疼他,自冷妃死后,萧洵每每受了委屈就只能独自一个人跑来冷妃的灵前坐着。
“陛下···”韩玉在他身旁跪下,哽咽了道“您受委屈了。”
萧洵回过神,颓然的看着他半响,才轻轻的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哑声道:“幸好,还有你在。”
韩玉轻抚着他的后背,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陛下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冒险,若是娘娘还在世,该心疼的。”
萧洵沉默着,半响才缓缓道:“韩玉,你手上的人还能联系的上吗?”
“小心些应是可以,陛下可是要做什么?”
“嗯,用你手上的人为朕办一件事。”
崔吉端着一碗鸡汤推开门时就见二人正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朕说了没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芍药宫,你进来做什么?”萧洵不满的瞪着擅自进门的崔吉。
崔吉不放心两人在屋里,想时刻盯紧萧洵,眼下看到二人偷偷商量着什么更是起了疑心,可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扯起笑容道:“陛下,您该喝鸡汤了。”
萧洵蹙起眉道:“朕何时说要喝鸡汤了?你出去!”
崔吉担忧道:“陛下,您身子弱,摄政王特地吩咐了让奴才务必照顾好您,您伤着身子,奴才让御膳房炖了只老母鸡给您补补身体。”
老母鸡补身体?!对方言外之意让萧洵觉得反感至极,昨晚昏倒的画面犹在脑海中。
“滚!”他面红耳赤,一把抓起一旁的烛台朝着崔吉面门砸去。
崔吉慌忙躲过对方扔来的烛台,见他发怒,忍着怒气,依然赔着笑脸道:“陛下,您消消气,身体要紧···”
“崔总管!”韩玉站了起来,在萧洵再次发火前,护在萧洵面前“摄政王是你的主子,难道陛下不是吗?摄政王让你伺候陛下,可没让你忤逆陛下,陛下让你退下,你是听不懂吗?还是要陛下亲自问问摄政王是如何调教的奴才?”
崔吉心下斟酌一番,才扯起一抹笑道:“韩公公说的是,陛下,奴才这就下去,只是这鸡汤,您还是喝了吧!”
崔吉说着便将手中的鸡汤交给了韩玉,随后才退出房门。
确定崔吉走后,韩玉将鸡汤放在了一旁,他小声道:“陛下没觉得这崔吉哪里不对吗?”
萧洵气头上,只愤愤道:“顾时笙的走狗,看着就讨厌!”
韩玉耐心道:“陛下,奴才在宫中伺候多年,最是了解这样的人,你说他是摄政王的人,可他却怪的很。”
萧洵闻言,他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崔吉的行为却也发现了不对,看着是狗仗人势,可却像是要故意惹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