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奕清继续道,“而科举一途,也并非是那么容易的。”
更可怕的是,太祖为了彻底断绝后代子孙仗着皇室血脉跟普通人争利,竟然还特意弄了一个科举皇室榜出来。
考试难度比之正常科举要难不说,还得先集合起一百名参加科举的皇室子弟,这才能开考,否则,永远也无法参与科举考试!
若有改名换姓前往应试者,直接褫夺爵位,贬为庶民,流放边疆。
肖诚英倒吸一口冷气。
罗奕清:“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何皇亲国戚这个势力与勋贵势力之间有如此大的矛盾了吧?”
肖诚英点点头。
说到底,太祖就是直接将走文官的这条路给后辈子孙给堵死了!
“太祖为何要这样做?”
罗奕清苦笑,“因为太祖乃平民出身,他一生都不曾忘记自己的出身,他更怕自己的后辈子孙会在锦绣乡中忘记了祖辈的出身和艰难。”
所以,走文官这条相对而言轻松许多的路,就被他给彻底砍断了。
试问,至今,整个皇室,还有多少人敢说自己能走通科举一途的?
即使有,那也不多,至少在先高宗以及先帝两朝时期大宁都未曾开过一场皇室子弟科考。
可想而知这皇室子弟想要走通这一条科举之路是有多难。
肖诚英撑着下巴道,“那这些皇室子弟也太傻了吧?集齐一百个人就能考试,也并非一定要考多好啊,可以一起参考,然后再让几位真正有才的脱颖而出,如此不就可以走通了吗?”
罗奕清无奈道,“若是皇室真的能像你说的这般,那事情就简单了。”
可皇室子弟之间也未必就都是和睦友爱的,大多都有不少嫌隙。
毕竟在后宫之中出生的孩子,多多少少都经历过怎么争宠比斗,如何还能像肖诚英想的那样,商量着大家一起凑人来考试呢?
即使真的能凑齐人,可一旦看到旁人家的孩子考得好,自家的孩子考得差,那还不是一样会相互比较?
最后依旧成为了扯不断理还乱的扯皮。
肖诚英:……
她突然发现,太祖好英明啊!
大概是早就猜到后辈子孙会是这个样子,所以太祖才彻底将这条路给堵死了吧?
毕竟大宁的文官,那是需要主政一方的,这万一让皇室里的那些个草包利用权势占了位置,那岂不是要祸害惨了百姓?
“那皇室子弟也只能走武官一途了。”
罗奕清颔首,“正是。不过武官一途,他们也比不上那些从底层靠着实力战功被册封的勋贵将门之家的子弟。”
如此一来,两边的矛盾自然也就渐渐激烈了。
肖诚英点头,“我明白了。”
罗奕清再指着那代表“寒门”的蜜饯,“先前说过,世家当中的清流一支与寒门价值相同,因而渐渐联合在一处,对抗皇亲国戚与勋贵高官,而这寒门一支,代表的其实就是另外一支——”
他指着代表“平民”的那枚蜜饯,“平民。”
“正因此,所以寒门一支在民间,其实威望甚高,也是朝堂之上基数最大的群体。”
毕竟寒门出身的官吏,大多都是在中下层,最顶层的当然有,可也占比不多。
“从中便可看出,自古以来,身在帝皇之位的人,一直想的便是掌握住这最大基数人的支持,如此方能国朝安宁,天下安定。”
有了安宁和安定,这个国家才能讲强大,讲繁盛。
“但同样的,寒门一支当中的人,一旦登上高位,他们的所思所想便渐渐与世家趋同。”
罗奕清将“寒门”和“世家”两枚蜜饯推到一起。
“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两股少数势力与另一股多数势力互为对立的关系。”
而这,便是大多数国朝衰败,甚至是被取而代之,改朝换代的主要原因。
不管史书上所记载的帝皇做了什么,最终都只有一点,“大多数帝皇处于高位日久,便会忘记了天下百姓才是天才的主人。”
所谓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这样的道理历朝历代的帝皇都懂,最终能做到的不过凤毛麟角。
“换言之,寒门一支也同样如此。”
“私心过重,渐渐便吞噬了他们的初心,以至于忘了自己的出身。”
肖诚英颔首。
罗奕清继续道,“而我大宁,如今除了这三大势力之间的关系复杂以外,还另外有周边各国的觊觎,如此,你看,我大宁的处境,其实并非如表面看那般的乐观。”
肖诚英皱眉,“所以呢?”
“所以,你我作为局中人,其实做的就是要平衡大宁国朝之内的这几股势力之间的平衡。”
首先,肖诚英实际上是属于皇亲国戚,勋贵之家出身,可她又是长在乡野之间的普通平民,跟一般生在富贵,长在富贵当中的世家子弟不同。
在世家方面,有萧家为其背书,在平民方面,肖诚英本身就代表着他们。
肖诚英瞪大眼睛,罗奕清再拿起那枚代表“寒门”的蜜饯,指了指自己道,“而我,便是这寒门。”
肖诚英怔愣住。
若是按照罗奕清这般的推测,那当今这个局,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要改革整个大宁!
罗奕清沉声道,“按照你前世的记忆,我推测,或许在前世的宁和二十八年之后的几年大战中,皇室子弟都牺牲不少。”
先前说了,皇室子弟并不能走文官一途,所以他们大多都在军中任职,如此一来,前世那般惨烈的大战,元气大伤的就不可能只有将门一脉,应当还有皇室各家。
肖诚英愣住。
是啊,都那样惨烈的战事了,皇室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罗奕清继续道,“娘子,你现在能明白我所说的,你此生大概是无法认祖归宗了的话的意思了吗?”
肖诚英颔首,“我明白了。”
好在,她其实也没想过要认祖归宗。
虽然说她之前想的是要靠着自己的能力去报仇,可现在更加清楚内情之后,她反而安定了许多。
“就按照我们先前的计划来行事吧。”
罗奕清点头,“嗯。”
“娘子,那姚九娘,你可要小心。”
肖诚英笑笑,“放心吧。你不是说,她是冲着你来的吗?”
罗奕清委屈,“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因为她而影响你我之间的关系。”
现在好不容易他跟娘子能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了,那姚九娘若是挑拨两人的关系,罗奕清都要呕死!
肖诚英摸了摸鼻子,“我承认,我这个人性子直,有时候也不会多动脑子想事儿,可我还是相信你的。”
自从上一次说开了之后,她已经放下很多不安,学着怎么相信罗奕清了。
罗奕清温柔一笑,“娘子,你说的,可不能骗我。”
肖诚英脸顿时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