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六。
他们有六个人。
她想从六个人的监管下逃走，简直异想天开。
这里是废弃的水力发电厂，厂房颇大，但长期没有人租赁，地上一片厚重的灰尘。
夜里寒冷，绑匪们就围坐在她们面前，生火堆取暖。
烧火的木头是外面捡的，枯树枝满地都是。火焰很旺，照亮了一张张黑色的塑料鬼脸。
其中一人道：“忙活了一天，还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饿得难受，也不知道这山里打不打得着兔子。”
“可不，好不容易逮了两个娘们，不给吃就算了，碰也碰不得。”
另一人笑：“黑铁，大老板的女人你也敢想？人家小气着呢，要是知道你玩了他看上的女人，非剥你一层皮。”
“你说当老板真好啊，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搞到手，还能一次睡两个，那不得爽翻？”
“上回那三个还不够你折腾？我看你爽得直抽气。”
“那怎么一样？身段，脸蛋完全比不了。还是别人玩剩下的，半死不活，一点劲都没有。”
“那行呗，大不了下回兄弟们让让你，叫你先爽。”
这些人都是身上背着命案的犯罪分子，活过今天没明天，脑子里除了金钱和暴力以外就是女人。
他们靠血酬生存。性也是他们暴力的一环。
或者说，金钱是目的，暴力是手段。而女人是压力的宣泄工具与娱乐方式，反馈最快也最直接。
因此，这个时候一谈及荤话，他们紧绷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
吃不到，想想也是爽的。
只这样一想，心猿意马。
后来的场面相当辣眼睛。
几人甚至骄傲地操着一口方言比试大小。身体耀武扬威地对着狗笼。
他们渴望拥有美丽的女人，特别是笼中这两位精英阶层的女性，卑鄙地想将她们从高台拖下来，做尽羞辱之事。
但想想那五千万，再大的兽性也会为其让路。
他们向往体面的身份与稳定的人生，但当他们没能拥有时，则骄傲于拥有雄壮的男性特征。
于是以一种得意洋洋的姿态，自大地用最原始的方式，展示自己的能力，获得片刻的将精英踩于脚底的快感。
仿佛被恶狼盯上，朝戚后背发凉。
她厌恶这样的目光。
如果这时候往着他们的脸上扔一把火把，塑料袋会立刻着起来。
火苗爬上他们的脸，烤焦他们的皮肤，灼烧视网膜，让他们再也无法用这样轻浮的眼睛看女人。
但朝戚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她被关在狗笼里，只能垂下眼，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不满意她这样的反应。
“妞，抬头呀。哥这尺寸合你胃口不？”
要不是胶布糊住了她的嘴，朝戚铁定会吐出来。
“哦，我都忘了你讲不了话。”他整个人贴在铁笼前，粗着嗓子道。
“老四，她看都懒得看你哈哈哈哈哈。”
被叫老四的男人恼羞成怒，吐出几个字：“给脸不要脸的贱货。”
随后他神色微变，恶趣味地抬手。
这是朝戚这辈子受到过最大的侮辱。
她的头上湿淋淋的。
腥臭的黏液顺着发丝流到额头，脸颊，然后从下巴滴落到狗笼下方的凹槽里。
可是夜才刚开始，漫长而深邃。
当一个人找到乐趣后，其余几位纷纷模仿，以此为乐。
看着她们在狭窄的狗笼里逃避躲闪的样子，像极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高傲的女人低下头颅宛如困兽，最恰当地满足了他们恶劣的征服欲。
朝戚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燃起的柴火渐渐熄了。
那个叫光哥的男人道：“今晚小五和李刀外面守夜。天亮了会有人送食物和水过来。”
窸窸窣窣间，几人挨着墙一倒，很快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朝戚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上找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来擦脸。
她放弃。就当是一不小心掉进粪坑了吧。
这样一想，竟也宽慰了很多。
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
但能确信，他们不会杀掉她。这说明她并不是毫无筹码。
人只要有欲望，就可以拿捏，有周旋的余地。
但如何周旋，她还要再想想。
朝戚撞了撞林赴雪，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发生了这种事，作为受害者，做不到心无旁骛倒头就睡。
朝戚低着头拿衣服摩擦嘴上的胶布。过了很久，终于把它蹭开一道口子，嘴巴就吐出了气。
嘴唇被扯破了皮，全是血，红艳艳的。夜里看不见，但一嘴的铁锈味。
这点痛于现在而言不值一提。
她依然磨着，一会儿后，半只嘴巴自由，能说话了。
只是很艰难，吐字不清。她张大嘴巴，忍着撕扯的痛，终于把胶布顶开。
然后凑到林赴雪那边，道：“我帮你咬开。”
朝戚又一点点咬住她脸上的胶布，慢慢扯开。
两人终于能张嘴说话了。
可是她们这会儿却沉默下来，什么也没说。
又或者有太多话想说，顾忌对方情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听说村子里的环境好，星星很亮，抬头就能看见。”朝戚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
林赴雪仰起头。
上方是一块铁板，没有网格，全黑的。
“可是今晚没有星星。”她说。
朝戚又往她那边靠了靠，离她更近。两人依偎着，彼此共享窘迫。
“赴雪姐，”她努力用轻松的语气问道，“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我都没来得及拆开，提前告诉我吧。”
林赴雪嘴唇动了动，然后道：“是很特别的东西，要等你自己回去拆。”
她又说：“生日快乐。”
黑暗中，朝戚苦笑一下。
这一定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一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