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戚从浴室里出来,看到纪流元坐在沙发前低头处理工作。
微黄的台灯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模糊了锐利的轮廓线条,冷厉的气息掩去大半,散发出成熟的男性魅力。
往日的西装衬衫换成了舒适的居家睡衣,衣领微微敞开,隐约可见紧实的肌肉。他刚吹干的头发蓬松着,有些凌乱,少了往日那般一丝不苟的正经,多了点慵懒而潮湿的味道。
朝戚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信号在破土而出,她愣在原地,抓不住一闪而逝的眩晕感。
潜意识里有一道声音说:你被他的模样吸引了。
朝戚立刻在心中反驳:开玩笑!
纪流元察觉了她长时间的凝视,语气不悦道:
“你犯什么花痴?”
好嘛,他一开口,还是那个自恋又冷冰冰的讨厌鬼。
朝戚立马回了神。
真险,她竟然能把纪流元幻视成温柔系大帅哥!
她脑子刚才出了什么问题吗?突然抽什么疯?
两者根本一个南一个北,毫不相干。
纪流元扯了扯嘴角,眼里划过一丝兴致。
突然就想逗她玩一下。
“看来,你说仰慕我,是真的。”
说到这个,朝戚纳闷:“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记错人了吧?”
纪流元:“你小时候说的,你六岁,我十岁的时候,你说喜欢我,长大要嫁给我。”
他说的是朝戚六岁那年刚搬家到纪家隔壁那会儿。
那时候朝禹公司刚上市,整日忙,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连保姆也没有请。
她一个人出了门乱逛,硬要和陌生的哥哥回家。
好在纪流元不是坏人,虽然不耐烦,还是让她在自己家玩了一下午。
结果是,之后的每天都被小屁孩缠上,跟个橡皮糖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小孩的话又不作数。而且你篡改发言,我可没说仰慕。”
“小孩不会说谎。”
朝戚硬着头皮回忆了好一会儿,最后一拍脑门,道:“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你家里的阿姨会做一种很好吃的曲奇饼干,热乎乎香喷喷的,但是你不爱吃。我那时候肯定是不想看到食物被浪费,才会每天都去。”
朝戚觉得这个原因更靠谱一些。
纪流元:......
和这种一天到晚就想着吃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他转移了话题:“则怡的事你让她找别人说。”
“为什么?”朝戚问。
“我和他爸关系不好,她不知道。”
纪则怡的父亲叫纪霖国,纪老爷子的第二个儿子。
怪不得今天没回来吃晚饭,原来是不想给这个侄子面子。
“哦。”
朝戚没怎么在意。走到床边,拉开被子,躺进去。
打了个哈欠,道:“我要睡了。”
今天起得太早,本应该是困倦的,可躺倒之后却睡不着,一直想着那3%股份的事。
她从被窝里坐起来,靠着床头问纪流元。
“爷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给我股份,那3%是从哪来的?”
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吧。
纪流元放下手里资料,走到床沿,脸色有些臭。
“我爸的。”
他掀开被子,打算睡觉。
所以,纪老爷子把已去世的儿子的股份给了她?
朝戚嘴巴微张,不由地往边上靠了靠,离这个情绪不好的男人远一点。
她冷静推理了一下,很快就想明白了。
虽然不关心商圈,敏感度还是有的。
纪风如今三股独大,持股比例呈现三角形结构,这种治理结构虽避免了“一股独大”的专横,却会给纪流元的决策带来很多阻碍。
那3%的股份,说到底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流入他的口袋罢了。
纪风集团的股份对朝戚而言并无太大作用。
她没有要在这里面分一杯羹的野心,股权到她手里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与其说这是纪老爷子给朝戚的一道保障,不如说是对纪流元能力的信任。
只要他想,从她手里收回股份,分散给他这一派的董事,简直轻而易举。
这是纪老爷子一早就看透的。
只是这样一来,纪流元的离婚计划便多了一道时间上的阻碍。
难怪一直心情不爽。
朝戚更是一肚子火,越想越气。
明明是苦差,却包装得像封赏。
这些人把她当什么?筹码还是中转站?
如果天真一些,也许会感动到哭。
可是这股份,她有命拿,有福气消受吗?
将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指望她出意外。
“我难道非收下不可?”朝戚喃喃道。
纪流元平躺着,闭着眼“嗯”了一声。
朝戚叹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纪流元,我觉得我们得认真谈谈。”
她转过脸一本正经道:“你之前说,等到时机到了就离婚。我想问问,你说的这个时机,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条件是可以创造的嘛,这样凭空等下去,她小命不保怎么办?
纪流元闭着眼,但能看到他睫毛颤动了一下。
没有睡着,在装死。
朝戚凑过去,一只手抵在床上,歪着脑袋道:“等到你真正在纪风站稳脚跟?还是等你的白月光重新回头来找你?”
白月光当然是代指林赴雪。
听到这几个字,纪流元像是被人戳到了伤疤,突然睁开眼睛,面上像结了一层冰。
他看着朝戚,没有说话。
朝戚没有被他眼神中的压迫感吓到,她眨了下眼睛,清透的眸子里写满坦诚。
“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纪流元轻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说。
“如果是前者,我可以等待,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当盟友。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我也需要你的尊重。离婚后,财产我可以不要,不过商业联姻破碎可能带来的损失,需要你这边来承担。”
纪流元眼中诧异:“你同意离婚?”
“当然。”
知道要和纪家联姻的时候,她反抗过。
试图逃跑但失败。闹绝食,结果根本无人关心。
环顾一圈,才意识到孤立无援。
最后,朝戚妥协了。
她的人生又没有走到终点,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作为一个乐天派,到哪都能随遇而安。
但这不意味着她会沉溺于现状。
朝戚不喜欢当什么顶级阔太。
在这片喧嚣的名利场里,她会是纪流元的老婆,纪老爷子的孙媳,纪风集团总裁夫人,却都不是她自己。
这不是她想过的生活,所以要离开。
朝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下来,对纪流元道:“如果你爱林赴雪,你应该和她结婚而不是我。”
“你们两个人之间感情出了问题,却要把我拉下水。可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也有一个很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