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这是少校路扬有生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春节。正月初一,他和妻子去给李国庆两口子拜年,这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给两老拜年。这一次,李国庆再也没有提让他调动工作的事,他知道路扬也许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命,也许只有特殊战线才能更好地施展他的才华,这是他的宿命。除了叮嘱他注意保护自己,他也没有更多可说的。
正月初二、路扬又和李佳怡去了基地,二十一区的留守值班的战友们知道他们回来,由苏朝辉“做主”,就在中队的小食堂摆了三桌,并破例让海豚把小琼母子接到基地吃饭。那一顿饭一共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以苏朝辉痛骂路扬开始,到路扬道歉然后两个校官握手言和,气氛热烈而真挚。
第二件,在三十多个兄弟的见证下,小琼委婉地答应了海豚的求爱。
第三件,几个家伙约着去一百公里外探望退役的金枪鱼。已经当了父亲,同样也当上了县邮政局副局长的金枪鱼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抱着路扬他们又哭又笑。
一个插曲是,几个家伙在金枪鱼工作的县城的大街上,戏谑性地将一个小偷追了三里地,直到把那小偷累哭了才罢休。几个家伙将小偷交给派出所的民警后,在警察和小偷诧异的目光中,几个兵又旁若无人地唱起了那首这在很多人眼里土得掉渣的老歌《咱当兵的人》。当天下午,金枪鱼带着他远道而来的兄弟们及家属,来到了他长大的小镇看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金枪鱼在这片油菜花边上,把路扬以前的那段“遗言”播放了一遍,他眼泪汪汪地说狗日的路扬那次把老子弄哭了。然后几个战友在妻子们的目光中,站在油菜花丛中载歌载舞,至于他们唱什么跳什么,没人看得懂。
正月初四,同城的孙楚结婚,路扬又和妻子前往。孙楚的婚礼是在军区大院里举行,看到突然而来的队长,孙楚激动得拉着新娘子就跑过来相迎,结果很大煞风景地摔了一跤,把在场的宾客都逗得前仰后翻。
初五和初六两天,他哪也不去,就带着妻子和菲儿去逛街。正好这个时候大舅和二舅带着一个表弟过来拜年,父母在家里陪着他们打扑克牌看电视聊天,几个乡下来的亲戚玩得倒也开心,足足玩了两天才走。这两天路扬也正好为了逃避两个舅舅的“瞎打听”,一家三口将周边的景区玩了一个遍。
等他们玩得尽兴回来,两个舅舅带着表弟已经回去了。一回家母亲就数落了他一通:“知道舅舅过来,还不归家,这会让人家说咱们忘本。按理说,你舅舅为大,应该是你和佳怡先去给他们拜年才对。”
路扬也有些歉意:“没想那么多,我假期有限,就想多陪陪佳怡和菲儿。”
母亲就不说什么了,只是瞪了他一眼,笑骂道:“扬儿,得空还是要去看舅舅。你看看他们,都有白头发了。”
路扬只好应着:“我答应你,有时间就陪佳怡去看看他们,你还别说,他们那儿挺好的,山清水秀,风景怡人。我今后得空了,和佳怡带着菲儿去他们那住一段时间。”
在家玩了两天,老游的婚期也快到了。路扬联系了空军方面,他们答应初七晚上用货机送他们前往合肥,然后用汽车送他们到老游家乡。就在这时候菲儿感冒了,路扬只好留下李佳怡帮着照看孩子,自己和海豚还有苏朝辉三个人搭乘空军的顺风机去了合肥。空军果然给面子,特意安排了一辆车把他们送到了老游离县城还有二十多公里的家里。
这里刚刚下过雪,远远的山上还能看到白茫茫一片的积雪。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老游的家乡,这个在老游口中美得恍如仙境的地方其实也很普通,但却别有一番滋味。和路扬的家乡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山更多,树林也更浓密,层层叠叠的云海和山顶的白雪相映成趣,在目光所及的地方,不时能看到村庄,以及村庄上升起了炊烟,不时还能听到喜庆的鞭炮声。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军车开到村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几名正在村口张罗的年轻村民不等他们发问,就喜气洋洋地迎了上来给他们发喜烟:“你们是宝权的战友吧?我们是专程在这里接你们的,在这里等你们了。你们直接顺着这条路向山上开,开到办喜事的地方就是宝权的家,路边会有人接你们。”
老游的村庄在一座大山下,村子从山脚下一路延伸到半山腰上,新修不久的水泥村道一直通到山上。因为下过雪,路面原本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但是因为老游家办喜事,乡亲们等雪刚停,大家就帮助把路面清理了。
几天前的傍晚时分,一架绿色的直升飞机在这个小山村的上空盘旋一圈后,居然停到了村口,整个山村沸腾了,乡亲们纷纷冲出家门,来目睹从未见过的神奇一幕,然后他们看到了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无数乡亲的目光注视下,两名年轻的军人居然从直升机里伸出的一根绳子上滑落下来……他们这时才看清楚了,原来从飞机上下来的人正是他们村的游宝权以及他的漂亮新娘子石小雨。他们先是看着这对新人,然后又望着飞机缓缓升起,在暮色中慢慢飞远,乡亲们激动得掌声如雷,村里的年轻人更是一下子把老游举过头顶,抛向空中。
军机送回来结婚,对于老游一家而言这是从未有过的荣耀,当然对于整个村子而言何尝又不是呢?老游那个老特种兵出身的叔叔望着飞机渐渐远去,老泪纵横,他指着他的哥哥、老游父亲就是一顿痛骂:“当初要不是我坚决支持宝权去当兵,他能有今天?现在你向我认错。”
自从老游去当兵,这两兄弟的关系也一直很僵,但是时至今日,老游的父亲再也无法保持他兄长的威严了,他满脸泪水地认错:“当哥哥的错了,我是害怕伤了一个弟弟,再赔上一个儿子。现在证明你是对的。什么都不要说了,赶紧接孩子们回家,晚上我请你喝酒。”
直升机送兵回乡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十里八乡,就连镇长和书记也知道了。听说老游结婚,镇里的这两位领导也打电话到村里来祝贺,说明天无论如何也要过来讨杯喜酒喝。
两分钟后,汽车刚刚拐过半山腰的一个路口,几名军官站在路旁边的一栋房子前面,不等车停稳就扑了上来。原来是林壮飞和影子小组的北极熊和河马。
“哈哈,三位兵哥哥好久不见了!尤其是我们的路处,当了官以后我都不敢相认了。”林壮飞是合肥人,老游的半个老乡,一年前被借调到了陆军某特战旅任教官,他昨天就到了。而北极熊和河马,也是邻省的,两个人相约着结伴过来。
路扬将他一把扛起来:“你小子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扔到马路下面去?”
林壮飞高喊:“救命啊!路处长抽风了。”
大家笑了起来,老游和石小雨还有家人听到动静,纷纷从屋里出来。路扬这才将他放下:“大小也是个中尉了,一点规矩都没有,见到首长不知道敬礼。”说完他转身,笑呵呵地向老游的父母敬礼,他看过他们的照片,自然认得:“叔叔阿姨好,我是小路,这是我们苏中队长,这位是我们战友小何。”海豚姓何。
“欢迎你们,也感谢大家这么远过来。来来来,大家快进屋烤火,外面冷!”老游的父亲笑呵呵地招呼着。
空军送他们来的司机见任务完成,车子在院子里掉头,对一脸喜气的老游说道:“新郎倌吧!?恭喜啊!”
路扬说:“兄弟你不能走,必须喝完喜酒才走。”
司机笑笑:“我也想沾新人的喜气,但是还有任务,就不能留了,哥几个慢慢喝。我先撤了。”
老游和家人们挽留再三,那空军的司机坚持要走。大家无奈,老游从家里拿出两条喜烟扔到他的车里,然后和大家进了屋。老游的家离路边只有十米不到,一栋三层的新楼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布置得也很喜庆,大红的对联和喜字已经贴上了。一楼的大客厅里,新家具、家电摆满一屋。
苏朝辉看了看,把老游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小子不是几个弟弟妹妹读书,家里很困难,这一点也不像困难户,倒是像个土财主。”
路扬点点头:“我也想问这个问题。”